怎敌她娇软可人【成盒的七七】
京都正值雨季,雨水滴滴答答的下个不停,让本就寒风刺骨的天更显得凛冽几许。
唐汝乃镇北侯之女,年方十六,出落的倾国倾城。
镇北侯府接连两朝都得朝廷重用,唐汝母亲更是先皇亲封的郡主。
即便是侯爷年轻时醉酒宠幸了一个小奴婢,生下了只比唐汝小几岁的唐媚。
也丝毫不影响唐汝尊贵的嫡女身份,过着京城贵女们无一不羡慕的生活。
可就是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庶女,却给了唐汝致命一击。
永和三年秋,朝堂上的一纸诏书敲定了唐汝和四王爷沈鹤臣的婚事。
本应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她却中了唐媚的计,叫众人撞见她和青梅竹马的世子在厢房里衣衫不整。
她的好妹妹声泪俱下的替她解释她同世子是如此的情深义重,惹得皇上震怒,将镇北侯革了职罚往偏苦地区,林氏也因此一病不起。
而昔日的娇娇贵女唐汝,却在成婚前一晚被她毁了镇北侯府的前途才求得的世子郎君给灌了**。扔进了京城运河。
唐汝刚刚经历过窒息般的死亡,灵魂飘在半空中,看着河内的污秽之物一点一点啃食着早已腐烂的尸体,眼底闪过几分悲戚。
身子一转,来到了镇北侯府内。
她看到那名侍妾同她的庶女在平日里装的怯弱,如今侯府里没了旁人,倒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母亲呢?
唐汝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木讷的在空中飘着。
在一处偏远的院子里看到了淸芷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子里的柴房屋。
看到唐汝的贴身侍女,林氏忽然情绪激动的抓着淸芷的手臂,张着唇啊啊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个字,眼角竟流出了血泪。
淸芷身子僵硬着,她知晓那位侍妾如今掌管着侯府,可是哪曾想到她们竟会,竟会,割了夫人的舌头!
从奴婢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说到底还是怕林氏身子转好,将他们母女二人的权给夺了回去,只能趁着林氏无反击之力,断了她们的后路。
唐汝想唤声母亲,却发觉自己只是一具没了躯壳的灵魂,为了看清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和昔日错付的真心。
她看到唐媚带着群食肉的狼狗,活生生的将林氏和淸芷给咬死了。
她看到昔日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在边疆被下了幻药,疯疯癫癫的同乞丐抢食吃。
她看到镇北侯府庶女唐媚,风光大嫁,夫君是那宁家世子。
她就这样飘着,飘着,不知道飘到了何年何月……
直到看到四王爷沈鹤臣挖空了运河的水,抱着那具腐烂发臭的尸体过了一夜。
看到他罔顾律法大开杀戒替唐汝报了仇,亲手了结了那宁家世子和唐媚母女。
看到他守着唐汝的墓碑终生未娶,孤凄的过了一生。
唐汝这才知晓,偌大的世界,除了父母之外还有着愿意为自己付诸生命的人。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
晌午时分,偌大的镇北侯府却只有微弱的鸟叫声此起彼伏,路过一片院子时,丫鬟婆子们个个皆是放轻了手脚,细心地打理着院落主人最为喜爱的荼蘼花。
正瞧着林氏便从怜清苑走了过来,身着一件紫绫竹纹清雅长裙,一头青丝用一支流苏簪子挽起,温婉的笑笑:“姑娘醒了么?”
“回夫人,**身子有些乏,刚歇下约有两盏茶的功夫”唐汝身边的大丫鬟淸芷上前搀住林氏,轻声说道。
林氏一向温柔,对待下人也从不苛刻,加上这院子里的姑娘又是侯府的捧在手心的‘珍宝’,能在这个院子里当差甚至比在宫里当个执事还要舒心。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檀木香,明摘荷叶的镂空窗户射入细微阳光的光斑,淸芷拿出了唐汝兴起时用玉兰花所做的熏茶“这是姑娘前两日做的,夫人慢用。”
林氏垂眸看了一眼,面带笑意“准备些姑娘爱吃的点心过来,今日不等她了。”
淸芷愣了愣,姑娘睡觉浅,需日日依靠安神香才能入睡,往常若是不巧撞到了姑娘在歇息,林氏心疼,所以少说也是要等上一盏茶的功夫。
“夫人是有要紧事和姑娘商谈吗?”
“可不就是要紧事吗,侯爷派人来传话,说晚些时候回来用膳,被陛下留在了乾清宫商谈要事,似乎……还和汝汝有关。”
纱帘低垂,古风古色的房间更泛着朦胧气氛,陈设之物皆是少女闺房所用。
纱帘上方还挂着两个小小的香囊,透过纱幔隐约能看到少女白皙的皮肤,就连淸芷都不由失神了几分“姑娘,夫人来怜清苑了。”
“姑娘?”
淸芷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声,纱幔后的女子躺在床上,像是半点意识都没有。
**
怜清苑的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等着太医给唐汝诊脉,好好的一个人儿说昏迷便昏迷了,若是怜清苑姑娘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她们也难留命。
太医隔着手绢替唐汝把了脉,随后双手相捧跪地说道:“回夫人,**这是郁积攻心,并无大碍,待老臣施针过后便会醒来。”
“那还愣着做什么?”淸芷扶着林氏,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到底是镇北侯府的当家主母,也不能抱着自己女儿哭一场,免得叫人家看了笑话觉得有失身份。
李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氏,她也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屏了屏气“一群人别在这里跪着了,让准备的糕点准备好了么?”
待房间的丫鬟都出去之后,林氏唤淸芷将李太医扶了起来“到底如何?”
“回夫人,**的确是郁积攻心没错,可是**到底也才年芳15,这压在心里的怨恨和不甘心却像是有些年头了,老臣怕有损**名讳,所以才叫娘娘摈弃周围人。”
“你确保诊断无误?我家汝汝向来温和,也并未与谁人有过恩怨,怎么可能会患上这种病症?”
李太医弯了弯腰,双手弓膝呈作揖状,面露难色:“这……只能等**醒来再细细询问了。”
施针人中穴没多久唐汝便有了些细微的反应。
李太医拧眉望去,稍稍加重了下针的力道。
原本飘在空中的灵魂被死死的朝下面拉去,她不停的反抗,挣脱,却不曾想喉咙深处忽然尝到几分腥甜,随后撑着床边吐出了鲜红的血水。
林氏焦急的想要上前却被李太医给拦住了。
“夫人莫要担心,**吐出的是埋在心头的淤血,吐出来便好了。”
太医再次把脉,唐汝脉象已然是恢复了原状,不过是有些虚弱罢了。
“那我女儿何时会醒来?”林氏看着躺在床铺上面色苍白的唐汝,眼眶红了几分。
“伤及了气血需要好生休养,少说也是几个时辰,老臣先去抓药,待**醒来之后再回宫中。”李太医弯腰作揖,许下了让林氏稍稍有些心安的话语。
“敛秋,带着李太医去抓药,顺便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让家里靠得住的小厮去告诉侯爷一声,就说汝汝病了。”
敛秋是林氏当初的陪嫁丫鬟,在侯府也呆了有些年头了,这些事吩咐给她势必不会出差错的。
“那老臣先告退了。”
待敛秋和李太医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林氏和唐汝的大丫鬟淸芷。
林氏到底是没有忍住落了泪。
“夫人,太医不是说了**无大碍吗?您也别太伤心了。”
林氏见淸芷也是眼眶微红,明白她也是心疼,拍了拍淸芷的手。
“你倒是一个真心待汝汝的,也不枉她这么宠你。”
淸芷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拳头,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扑通一下跪在了林氏面前!
“夫人,淸芷恳请您劝劝姑娘,别教姑娘再继续错下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汝汝还昏迷着,成何体统!”
淸芷放软了声调,怕吵着唐汝,想来也是不说出口不罢休了。
“兰苑那位不过是一个侍妾的庶女,仗着姑娘心软,次次来姑娘这儿哭泣下人如何苛待她们母女,从怜清苑拿走些首饰也就罢了!还假借姑娘的名义,从库房顺走了不少的值钱物件。”
“姑娘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可她们竟说出是姑娘让她们随便拿这种话,传出去只会让外人觉得偌大的侯府嫡庶不分,更会怪罪姑娘不懂礼数。”
“夫人,珠宝钱财什么都是小事,这时还是假借姑娘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只怕某一天……她们若是培养了自己在侯府的势力,姑娘又是个心软的,到时该怎么办才好……”
林氏一直恪守正室本分,加上侯爷又是个深情之人,除了兰苑那位醉酒惹出来的事情,这些年来再无纳过妾。
为弥补林氏,镇北侯也从未想再添个子嗣。
甚至早已当着众人面说这偌大的家业到时都会当做嫁妆一同许给嫡女唐汝。
兰苑那位不得宠也没机会得宠,所以林氏有些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谁曾想她们竟会把主意打到了唐汝身上。
“那唐媚确实是这样说的?”
“淸芷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林氏弯腰,将跪在地上的淸芷扶了起来“好孩子,先起来,这些事等侯爷回来再细细斟酌,我交代你几件事,你一定要一一记好。”
“夫人您说。”
“姑娘身子没有大好前一律不见客,不管是兰苑的还是外面的,就说怕过了病气,如若有人追问病症,李太医今日说的切记不要透露半个字,就说……就说……”
“姑娘身子弱,这几日天气凉的快,有些头疼发热罢了。”淸芷自是领会了林氏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
林氏脸上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许的笑意,倒是一个聪明的。
“好好守在姑娘身边,别让不干净的扰了姑娘的清净。”
“是,夫人。”
**
早朝过后镇北侯便想要回府,却不料被陛下身边的大总管给唤去了乾清宫,先聊公事后谈私事,就这么一直谈到了现在。
屋内是什么状况无人知晓,陛下早就摒弃的周遭所有人,只留个大总管在门外候着。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的那个嫡女刚刚及笄没多久?”
镇北侯面色稍稍怔了怔,不知陛下忽的提及唐汝究竟是何想法:“回陛下,刚及笄一月余。”
“可有订下婚事?”
“未曾,臣和内人都怀有私心,不想让她这般早的出嫁,想着再缓两年。”
“朕还听说,她和那宁家世子是青梅竹马?”
镇北侯虽然万般疑惑陛下为何要打探唐汝的信息,却也只能先硬着头皮回答。
“宁家世子?几月也都不曾进一次府,称不上是青梅竹马,况且,小女被我夫妻二人宠的有些娇气,选夫婿也是要自己心仪的。”
话外的意思就是,如若唐汝真的心仪那世子,这桩婚事早就定下了。
沈钰身边的大总管张德胜等殿内安静了这才敢出声“陛下,镇北侯府的丫鬟过来了说有事禀报。”
沈钰双手附在背后,眉眼轻佻“传。”
镇北侯拧眉看了一眼,知晓来的这位是林氏的心腹。
敛秋进来之后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扰了陛下同侯爷商谈要事,望陛下责罚,是因为大**忽然昏迷过去到现在还未苏醒,所以夫人才会不得已过来请侯爷回府。”
“无碍,起来吧,你刚说唐汝病了?”沈钰抚了抚衣袖,试探着发问道。
镇北侯见陛下直呼唐汝的名讳,心底的那股笃定来的愈发的明显。
询问唐汝有无婚配这种事情,想来陛下心里也是已经有人选了,只不过……却是半个字眼都没有透露。
“陛下,小女自幼身子骨就弱,一些小病小痛的都比寻常人愈合的慢些,她更不喜那些苦味的汤药,想来也是内人拿不定主意才会派人来请,望陛下开恩。”
沈钰本想直接放人回府,可是后背处却像是有双眼睛一直在阴戾的盯着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罢,知晓你心里焦急,来人,传太医,同镇北侯一齐回府。”
“老臣叩谢陛下恩典。”
待镇北侯离开后,沈钰才去到了书架前,放倒了一本厚厚的兵书启动了房间内暗藏的机关,视线落在了大开的书架门上。
“出来吧,偷听了这么久也不怕闷坏了。”
沈鹤臣负手而立,与生俱来的贵气早已同骨血融入到了一起,身上的威严丝毫不比当朝陛下少,甚至还多几分。
他穿着墨色的青丝蟒袍,袍内隐约露出镶嵌着银丝的绸缎,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下巴微微抬起,眉间含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气。
“可别说我没替你问询,人家压根没打算这么早嫁女儿。”
“也难为你不远万里讨伐褚国,耗费两年的时间打了胜仗逼他们归降,不要任何封赏,只求一道赐婚圣旨。”
“我说——”
“何病?”未等陛下说完沈鹤臣便开了口,从喉咙深处溢出了几分低沉,尾音更是带着些许凛冽,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沈钰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不疾不徐的晃了晃,好似在慵懒的睥睨天下。
“那唐家姑娘是自幼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柔**,世人连她的面庞都不曾见过几次。”
“我说皇兄,母后挑了京城贵女,外藩公主,甚至那千魅苑的头牌姑娘都给你选,你倒好,一个都瞧不上,却偏偏被那唐家姑娘给迷的失了心神。”
“我倒是好奇她的长相是如何的貌美惹得你这般。”
四王爷站在一侧,轮廓分明的面庞如玉般的雕刻模样,墨色的暗纹直缀,将桀骜尊贵的气质显露的淋漓尽致。
“若陛下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朕已经唤了太医过去,想必不久后便会有消息传来,便待在乾清宫等等消息罢。”
沈鹤臣虽未言语,眸中也是雾沉沉一片,可到底也没有拂袖离去,反倒是清清冷冷的站在原地。
当今圣上和沈鹤臣虽不是一母同胞,却都是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
沈鹤臣的生母是个三等女史,生下皇子后便难产离世了,那时的皇后心疼不已,先皇就允了皇后把四皇子养在膝下。
从沈钰出生到被封太子四皇子便一直伴其左右,替他处理了数不尽的暗杀并给了他诸多的建议,沈钰这才得了臣心。
要知道,那时朝廷上大半的老臣都进谏立四皇子为太子。
如若不是沈鹤臣的出身不好不讨先帝欢喜……想必这个皇位还不一定是当今圣上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沈钰从心底里还是尊敬这个皇兄的。
两个人的相处倒不像是君臣,而是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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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
侯爷到府邸时连昔日最宝贝的战马都不顾了,扔给小厮就直接大步进了院子。
“汝儿怎么样了?”
林氏见镇北侯回来了,心底石头才落了地,礼数都顾不得了便慌忙上前“刚太医来瞧过了,施了针,只不过还未醒。”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知道**身子弱还不好生照料着,这般怠慢是都不想要活命了是吗!”
镇北侯是武将出身,征战四方,连着两朝打赢了数不尽的胜仗,不单单是在朝廷有威严,私下里除了林氏和唐汝,对外人也向来是没有好脸色,如今这番话一出,怜清苑的丫鬟们纷纷跪了一地。
“罢了罢了,都出去,乌泱泱的一片看着心烦!”
屏退了周遭人之后侯爷看了一眼林氏,收起了对外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夫人可是有话对我说?”
“汝汝这个病来的蹊跷,我总有些心慌,想着若是侯爷得空,待汝汝身子爽利了,去北禅寺算一卦。”
镇北侯拧眉“江湖道士,信口雌黄!”
林氏低低叹息了一声,原本保养的极好的面庞如今满是担忧。
“侯爷不知,今日李太医来替汝汝诊脉,病因是汝汝在心里积累了数年的污秽情绪,还吐了淤血出来!汝汝的脾性你我都是清楚的,怎么可能会患上这种病症,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宁。”
见自家夫人眼中含了泪,镇北侯也顾不得什么了“好好好,去算一卦,过些时日便去,不过今日陛下召见我,特意询问了汝汝的婚事,想必…是已经有了人选了。”
林氏的一颗心如同被刀割一般,她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啊。
约莫四五个时辰过去了,唐汝仍旧紧闭着双眸躺在床上,了无生气一般,如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想必真的会误以为不在人世了。
“不是说几个时辰便会醒来吗?”
“回侯爷,**脉象正常,大抵是因为自幼身子骨弱,一时难以恢复过来,老臣开的方子熬好了吗?”李太医弯腰作揖,心脏提到了喉咙眼处回着话。
清芷端着汤药进了怜清苑,微微喘着气,轻声询问道。
“我亲自盯着熬的,要**服下去吗?”
李太医稍稍摆了摆手,确认了一下药香,点了点头“细心喂下去便好。”
清芷正想着过去寝室,脚步忽然就顿住了,面对着林氏半蹲了一下身子“夫人,刚在门外遇见了兰苑的二位说要来看**,就给拒了,现下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她们想站便站着吧。”林氏朝门外看了一眼,眼中没了温婉,只剩下冷淡。
侯府里虽说只有林氏和兰苑那位,林氏为当家主母,身份尊贵无需多言,而兰苑那位至今才得了一个侍妾的名分,连侧室都称不上,更别说唐媚那个庶女了。
不过她们若是安分守己,这一辈子也不愁吃穿,却偏偏把主意打到了林氏的心头肉上面。
镇北侯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每每提及兰苑那位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林氏心里头会不舒服,所以现如今这个侯府,林氏‘想惩治谁便惩治谁’,侯爷都不敢有怨言。
而此时,在怜清苑屋顶上,有身穿黑衣面带黑色面巾的男人,看模样倒像是武功不凡的暗卫。
本可以掀开瓦片查看到屋内的情况,可不知想到了何事又匆忙将手给放下了,待在屋顶上好一阵子才离开。
穿过幽深寂静的红瓦白墙小道,迎过并列两排的御林军,来到了乾清宫的门前。
外人猜想当今圣上同四王爷是在商谈要事商谈到了子时,殊不知这二位一个翻着民间的江湖游记消遣时间,一个指派了暗卫去翻了镇北侯府的家门。
“参见皇上,王爷。”
“免礼吧,都看到了些什么?是不是那唐家姑娘活蹦乱跑,镇北侯胆敢糊弄朕?”沈钰头都没抬,语气中的懒散和调侃也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那暗卫倒是随了沈鹤臣的性子,讲起话来半分表情都没有。
“回皇上,太医进进出出怜清苑数次,镇北侯自回了府就没有从唐汝**院子里离开过,**身边的大丫鬟也拒绝了探视,借口为一些小病怕传染,还有就是……”
沈鹤臣敛下眉眼,已不是先前四平八稳的和气“就是什么?”
“唐汝**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沈钰看着他愈发深沉的面庞直接站了起来“鹤臣!”
沈钰除了在朝廷上或当着众大臣的面这样称呼,平日里都是唤皇兄的,如今见沈鹤臣拂袖欲离去,直接放下手中的游记将人给叫住了。
“我亲自去。”
“堂堂四王爷深夜私自闯进镇北侯府嫡女闺房,成何体统?”
“自会小心行事。”
“那也不行!男未婚女未嫁,如若真的叫镇北侯察觉到了,你别以为你大了朕两岁朕就不敢治你的罪!”
沈鹤臣眼中波澜不惊,只淡淡道“我一月前已向陛下求了圣旨,虽是男未婚女未嫁,却也是陛下允诺过的。”
“书信一封叫朕留意唐汝的婚事,打了胜仗回朝后开始试探镇北侯的态度,这算个什么婚事?那唐汝知晓你把她的半辈子就给订下了吗?你不单是自己狂傲,更是愈发的不把朕给放在眼里了!”
“若无事臣就告退了。”
“你给朕站住!”
沈钰身边的大总管听着乾清宫内传来的怒吼声不由得身躯颤了一下,里面两位爷可别打起来了。
“张总管,李太医求见。”
“你说什么?”
“李太医求见,刚从镇北侯府回来,说是有事禀报。”
“快,随我过去。”得到沈钰的应声之后张德胜连忙上前,引着太医进了殿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老臣参见皇上,四王爷。”
“免礼,李太医刚从镇北侯府回来?”沈钰拧眉,坐在大殿内的龙椅上,听着他的语气,像是说镇北侯三个字已经说倦了一样。
“回陛下,确是如此。”
“今日出宫恰巧碰到了镇北侯府夫人请太医,说是**昏迷过去了,现经过一番诊治已经脱离了危险,只不过,这几日许是要好好休养了。”
“那唐汝是什么病,查清楚了么?”
“郁积攻心罢,不过**体弱,醒来和恢复都比寻常人慢一点。”
“知道了,好生照料着,别叫镇北侯的宝贝女儿给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钰宝贝二字咬的极其重,目光也是落在了那拂袖站立着的男人身上。
沈鹤臣和李太医前后脚离去,正当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回御药房配些补气血的药时,忽地看到了面前有着一抹清冷的身影。
殿外的微风轻轻吹着,月光盈盈的洒在那一身深墨色的蟒袍上,只见他冷眼看着太医,薄唇轻启,随后给了他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李太医则是颤抖着手给接下了。
“需要让**知晓这是何物吗?”
“她惯是聪明的。”
**
阳光熙熙攘攘的透过云层照了进来,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怜清苑上上下下的丫鬟脸上都带着笑意,做事都比往日里利索了不少。
“清芷姐姐,这院子里的荼蘼花开了,要不要唤姑娘出来看看?”
“好好干活,别想着逗姑娘开心要赏赐!”
正说着清芷便走进了屋内,还差点没找到人。
视线一转才看到唐汝正给自己簪着步摇,秀眉紧皱,白皙柔腻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怎么都不满意。
清芷连忙上前,从唐汝的手中接过了步摇,焦急的开口“我的好姑娘,别把自己给扎到了,怎么不唤个丫头过来呢?”
清芷的手向来是巧的,会的花样也多。
唐汝玉手托腮,将自己的脑袋交给了清芷随意摆弄,嗓音还有些刚刚醒来后的慵懒,又柔又细“院子里的花开了是吗?”
“今日李太医会过来问诊,夫人特意吩咐了不许让**离开院子,免得受凉。”
唐汝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极了刚出生撒娇的小猫一样我不出院子,我就在院子里看看可好?”
这荼蘼花和寻常的花不同,开出的花瓣是深红色的,随着天气和生长环境,它会逐渐的变成浅粉色,荼蘼的是在春末开花,因此有着末日之美的称呼。
唐汝不过是在书上看了一眼便求着镇北侯给她从偏远北方给移植了过来,说就当做及笄礼了。
说来也是巧合,唐汝大病初愈没多久这花便开了,想来上一世,唐汝直到死前都未曾亲眼见过荼蘼开放。
肉身被河里的鱼虾食了,灵魂无处安放漂泊了一辈子,如今重活一世心头藏着的怨恨和不甘并未把原先的唐汝给吞噬,反倒是造就了她的隐忍和沉着。
荼蘼开了,尘事已过。
如花朵般娇艳的唐汝在这一世却不会凋零,反倒是更加绚丽的绽放。
“**,李太医来了,如今正在外面候着。”
唐汝微微俯身,眸中潋滟着水光,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那火红的花瓣上移开,柔声道:
“请进来吧。”
清芷带着唐汝回了内室,太医把完脉之后看了一眼这房间里的其他人,清芷当即就将其余人找借口给撤了出去。
李太医这才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在唐汝面前。
“这是回转丹,有着补气血和调养身子之效,**可服下。”
“回转丹?”
“正是。”
“可我怎么记得医书上说回转丹的配方早在几年前就丢失了,就连先帝——”
李太医双手相捧,直接跪到了地上,打断了唐汝接下来想说的话“还望**慎言。”
唐汝心里清楚得很,这般名贵的药物绝不是区区一个太医能拿得出的,敛眉轻笑:“是谁交给你的?”
“先帝逝前是靠着这回转丹续命,李太医,您若是不说的话,过来查问的可就是大理寺了。”
李太医瞧着唐汝言语犀利,压根就不像是她这个年岁应该有的谨慎和气魄,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硬着头皮说道:“是…是四王爷。”
唐汝的心自己也说不清的怦怦直跳,攥紧了手中的药盒。
“四王爷可还有说些什么吗?”
“并无,只是叮嘱一定要亲眼看到你服下去。”
唐汝打开了药盒,传说中的回转丹也不过红豆大小,纤细的手指轻拿了起来,红唇微张,将药给含了进去。
清芷见状,连忙斟了杯清水给她。
“药服下去了,李太医你也可交差了。”
这便是敲打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李太医也不会不懂得。
唐汝一双杏眸里不知盛了什么情绪,惑意不达眼底。
她和这位传说中的冷面王爷在上一世也并未有过什么交情,可他为自己守了一辈子这件事,却无法叫唐汝当做无事发生。
沈鹤臣……
唐汝在口中细细唤了唤这个名字,竟叫人觉得有几分缠绵的意境。
一晃两日过去了,回转丹的药效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唐汝的身子已好的差不多了,偶尔会看看平日里最为讨厌的医书,偶尔会同林氏说说话,准备下月去参加北禅寺的**,刚好叫唐汝散散心。
唐汝生病的消息虽是被封闭的很好,却总有几个嘴碎的说了两句。
这几日无论有交情无交情的都踏入了镇北侯的府门。
这一来镇北侯战功赫赫,手握部分兵权,现下太平盛世边疆安稳可谓是功不可没,底下的王公大臣自然是要和这位皇上眼前的红人打好关系。
这二来唐汝鲜少露面,并非像那些郡主县主一得空便设宴,约着赏花**……
可即便如此,唐汝的‘名气’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假借‘探病’的缘由也只是为了能够目睹那唐家大**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唐汝忽然昏迷,醒来当日也是大哭了一场,抽抽噎噎的叫镇北侯夫妇的心都哭碎了,哪里还会管那些外人,毫无疑问,林氏都吩咐给拒了。
清芷看着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的唐汝,叹息了一声,满满的挫败感。
“姑娘,那宁家世子来了……”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唐汝翻着医书的手微微顿了顿,娇俏的嗓音响起“你看,这花好看吗?”
清芷啊了一声,却还是附身过去看了一眼回话“粉色灼灼,胜似桃花,自是好看的。”
唐汝将医书合上,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
“可这夹竹桃……却是有剧毒的啊。”
庭院的风吹了进来,虽是轻微却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她不喜社交应酬,认识宁蔺轩也是因唐媚的缘故,有着青梅竹马四字之称的,也该是唐媚和宁蔺轩二人。
可偏偏自己中了计,在陛下寿宴上弄出了那种丑事……
唐汝一只手堪堪的搭在太阳穴处,杏眸淡淡的看着清芷“传进来吧。”
宁蔺轩由清芷引着去了内室,却只隔着珠帘外停了下来,只虚虚的看得到唐汝身着红娟金丝素雅长裙,头上插着银白色的步摇,衬的她是愈发的明艳动人。
“臣女拜见世子,因身子还未完全愈合,怕将病气传染给了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唐汝对他的疏离清晰可见,以往二人相处她虽然也是情绪淡淡的,可是这规矩礼数都是免了的。
“听闻汝妹妹病了一场,不知现如今可好利索了,需不需要再请太医过来看看?”
唐汝抬起头回话的时候便看到宁蔺轩熟悉的面庞。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虽是有着一副好皮囊,可是杀自己的时候却是眼也不眨,她上一世是如何瞎了眼被这对渣男贱女耍的团团转。
“就不劳世子挂念了,男未婚女未嫁,世子的称呼也需注意下,臣女担待不起。”
宁蔺臣原本温文尔雅的面庞如今竟显得几分不悦,不动声色的瞧了她一眼“我听媚儿说她这两日在怜清苑门前候着,都被丫鬟拦了下来,现如今这怜清苑的丫鬟也是愈发的不把你给放在眼里了。”
唐媚同唐汝‘关系要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宁蔺臣这番话虽说是在维护唐汝,却是开篇就是为了她那个好妹妹。
大意就是唐汝的丫鬟拦下了唐媚,就等于是不把唐汝给放在眼里。
“安国公府、承南府,伯爵府,甚至朝堂上王公贵臣的妇人过来探望都无一有例外,我若是这时候见了我的‘好妹妹’,世子您说,外人会怎么嚼舌根?妹妹拎不清也就算了,怎么世子您也犯糊涂。”唐汝轻笑了一声,俏脸上透着几分天真的模样。
宁蔺臣自进门起便觉得唐汝有些不对劲,如今看到她这幅情绪倒也是长舒一口气。
“那既如此现如今你的身子已经大好,媚儿还在怜清苑外面等着——”
“清芷,去唤二**过来。”还未等宁蔺臣说完唐汝便截了他的话,白里透粉的小脸上染着笑意,就连声音也是娇糯软绵的。
清芷行了礼之后便抬着步子去了怜清苑外,面前这姑娘身着红色百叠绣花裙,显得整个人高贵又大气,杏眸里含着水,叫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疼惜。
这衣服还是唐汝请了江南有名的织坊定做的,后因不喜这般艳丽的颜色才会落到唐媚手上。
唐汝房间内熏得香和她从市集上买来的大不相同,闻起来叫人舒心极了。
唐媚迈着娇柔的步子踏进了内室,还未掀开珠帘便瞧着外头的阳光照到了女孩的脸上,使得本就精致的面庞显得更加的靓丽耀眼。
她微微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恭恭敬敬的到前头行了个礼。
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世子,声音娇-媚的都能把人骨头给叫酥了。
“听闻姐姐忽然昏迷,怜清苑又闭门不见客,只得待在房中日夜祈祷姐姐平安无事,妹妹也没什么好给姐姐的东西,这个是妹妹特意求来的平安福,还望姐姐这一生都平安顺遂。”
唐媚讲话的时候那宁蔺轩直接毫不避讳的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二人就这么通过唐汝这个踏板来达到光明正大见面的这个目的。
“平安符?”
唐汝还未开口,在唐媚一旁的宁蔺轩就先问了出来。
这平安福他比谁都要熟悉。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漠唐媚面色顿了顿,强装镇定的起了身子。
“回世子,正是平安符。”
“倒是有心思了,你们二人聊,我出去一下。”宁蔺轩嗤笑一声,说完便拂袖离去了,看样子像是生了气。
唐汝自是瞧见了两个人之间的异样,于是顺着唐媚的话接了下来,并且极为配合的演了这一场戏。
“妹妹还真的是有心了,刚好衣襟上的荷包有些旧了,清芷,去二**那儿接过来换一下吧。”
“姑娘,即是二**亲手做的奴婢这边好好给您保存着,那荷包您若是不喜欢,柜子里还有好多个呢。”
“换上吧,妹妹的一番心意。”唐汝面容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仍旧是低声吩咐道。
“是。”清芷上前接过了唐媚手中的小荷包,分量很小,却压得清芷喘不过气来,姑娘还是那么相信她们吗?
“姐姐果真是适合穿浅色,这素雅长裙搭配墨绿色的翡翠手镯衬的姐姐气色好多了。”唐媚上前,亲昵的挽住了唐汝的手腕,一副心思纯良的模样。
唐汝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声音温淡“妹妹若是喜欢这些首饰玩意的话晚点我差人给你送过去,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姐姐已经给我了很多首饰了。”
放眼望去,唐媚的长相在京城比起那些小家子气的**更能拿得出手,娇-媚的嗓音叫人听了十有八九都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可如今同唐汝一对比,倒不如唐汝一身素雅长裙来的惊艳,有着将门嫡女的大气。
“过些日子过去北禅寺有一场**,不少王公贵子都会过去,妹妹你可要好好打扮一番。”唐汝抬起眸,说的真诚极了。
唐媚先是眼中闪过几分惊喜,而后又变得局促了起来,咬着下唇,犹豫着开口:“可,可是夫人不是说不叫我出侯府的门吗?”
“母亲说的?母亲何时说的?”
清芷冷着眼,回话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她实在是压不下心头那股气。
“回**,您生病期间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二**在院子门外等您把自己身体给累病了,夫人怜惜二**,就允诺她在府中好好休息。”
清芷说完之后还希望唐汝能够改变自己的想法,可是却没想她仍旧是固执的要带唐媚出去。
“无碍的,到时候我和母亲说一下便好。”
“**!”清芷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笑颜了,皱着眉头礼数都不顾了。
有了唐汝的‘撑腰’,唐媚哪里还会把一个丫鬟给放在眼里“那就不叨扰姐姐了,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唐汝笑着将她送了出去,演戏演的难受,抬起了白皙的手臂轻揉了一下太阳穴。
往常清芷都会自己过来帮着她舒缓一下的,可是现如今却是站在唐汝的身侧,委屈极了。
“姑娘,你是当真不知道二**是何居心吗?荷包你也敢往身上戴,万一有毒呢?还有那首饰,你都送出去多少了她还不满足,整日里穿的花枝招展的过来扮可怜,也就你信!”
镇北侯夫妇将唐汝保护的很好,一般不会叫她抛头露面,恰恰这过分的保护影响到了她不爱应酬的性子。
她是真正的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不过这深闺中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所以对于外界的善意和妒忌她理解的没有那么深刻。
可清芷就不同了,苦日子出身,遇见了这么好的一个主子自然是尽心尽力伺候。
想着上一世,清芷在自己身旁提了这件事也不止一次,可自己是怎么做的?
自己总是觉得一个小小庶女翻不了天。
如今啊,这个小庶女胆子才愈发的大,脾气愈发的骄纵。
唐汝敛眉轻轻一笑,声音淡淡的“李太医是不是给母亲回话还没走呢?让他过来瞧瞧这平安福罢。”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喊。”
清芷惯来嘴巴是个讨巧的,今日却不管不顾当场给二**甩脸色,想来也是担心她,只不过情绪外露容易叫人抓着把柄。
平安符…平安符……
李太医将荷包的封口打开,闻了闻里面的药香“枸杞,甘草,还有这相思子,确实是一些补血化瘀,清热去毒的。”
“我刚刚拿着荷包的时候,总觉得会有粉末掉出来,打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只在荷包底下看到了一点白色的残渣,这些,是黏磨后的枸杞甘草么?”
唐汝心里头觉得微妙的很,指了指那粉末所在的地方给李太医瞧。
李太医拧了拧眉,果真看到了古怪之处“这是磨成粉状的相思子,撒在了荷包内部,相思子长相和红豆相似,虽说是打着补气血的旗号,可是他的粉末严重的话会将人致死。”
“那我家**刚刚还带着它有一阵子了,会有影响吗?”清芷听了太医说的话之后脸色就完全变了。
“下毒的人只是查了相思子有剧毒,却不了解如果仁和外壳一起磨碎的话毒性会大大降低,并且它的剂量不够,接触没个十天半月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唐汝斜卧在美人榻上,俏脸上慵懒极了,半分担忧和怪罪都没有,稍稍思索了一下,心里像是有了主意。
“我若是想要一月后药效发作,李太医有法子吗?”
“臣惶恐,不知**是何意思。”
唐汝玉手托腮,露出了一小节凝玉般的肌肤,墨绿色的翡翠在手腕处随意的挂着,一双含了水光的眸子夹杂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
“一月而已,毒发既需要时间和剂量,却不会对身体有什么特别大的伤害,以李太医的医术,想必这种事情做起来是绰绰有余的。”
她说的倒是轻巧,看的也挺开,丝毫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只不过这种事情放在李太医他们那边,就是杀头的重罪……
如若不是自家的亲人手足,或者是极为信任交好的好友,这种掉脑袋的重罪,谁敢碰?
“下药的人与你无关,此事您就权当不知情,我还能怨到您头上不成?您只需要把药方告诉我,后面再落得一个镇北侯府嫡女的救命恩人的名头,李太医……您说呢?”
她惯来是一个情绪不喜欢外露的人,心里头的那些小九九也就藏了起来,所以上一世镇北侯夫妇才未能看得出她对宁蔺轩半点感情都没有。
另一方面是因为唐汝自己都不清楚感情这两个字是为何物,拥有的多了,不争不抢的脾性,叫她失去了花一般女子那种心动的滋味。
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心机和城府。
李太医犹豫了半晌,到底是点了点头,颇为艰难的开口道:“**身子弱,相思子不能按照寻常人的剂量开,到后面几天如果药物反应起的不大再尝试加大剂量,还望**保重身子,大病初愈,切记不能受寒受凉,情绪大起大落。”
“太医口中的药物反应是什么?有可以缓解的法子吗?”
先前还和唐汝闹脾气的清芷如今也冷静了下来,细心地听着**和太医的谈话。
“食欲不振,头晕,呕吐,严重的话会呼吸困难,直至窒息而死,如果实在是难受的不行了,我会再开一个解药的方子备着,以防万一。”
“那就麻烦李太医了。”
“不敢当,只是**切记切记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通知老臣过来。”
怜清苑的院子不算大,微风吹过来拂在脸上,夹杂着香草的气息,叫人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清芷只觉得唐汝自病一场醒来后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疑惑是吗?”唐汝撩起耳边的一缕长发,笑的娇软可人。
“回**,清芷只是不解,**明知道这荷包是有毒的,为何还要接过来贴身带着?二**什么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从院子里不知道搜刮了多少东西了。”清芷越说越气愤。
“单单因为一个荷包就能查到什么吗?”唐汝眉眼都带着笑意,不见半分紧张。
“可**您把这个玩意戴在身上就能查到什么了吗?”
唐汝随手拿了一块小厨房送过来了小点心,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女孩的眉眼中都勾勒着温柔,一举一动都能叫人晃了心神。
“下毒未遂和中毒昏迷,你觉着哪一个治的罪高一些?”唐汝讲的很慢,她的声调也是那种娇娇柔柔,叫人听了心都化了那种。
“那自然是——”
清芷像是脑子忽然就开窍了一样,可到后面这个小丫头还是皱了起眉“可是**也不能用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弱不禁风的模样,整个京城都快知晓了呢。”
“我会好好养的。”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带了几分甜糯的撒娇。
清芷在一旁伺候着,心里只在感慨未来姑爷是走了什么运气,把这个又娇又柔的唐汝给娶回家……
距离北禅寺**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唐汝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甚至没走两步就开始眩晕,李太医只得减少了剂量,先稳住她的身子作罢。
镇北侯如今因为陛下的那一番话头疼,每日上朝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的宝贝疙瘩被哪个兔崽子给弄走了,
“我脸色很差吗?”唐汝躺在榻上低声问道。
“何止是差,都像一张白纸了。”
寝室内除了细细的熏香外只有女孩轻柔的嗓音,契合极了“帮我将笔墨备好。”
清芷在一旁一边磨墨一边低头看向自家**,果真是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叫人失了心神,一双杏眸水汪汪的,像是盛了夜晚的星辰一般美的叫人移不开眼。
“找个小厮送到承安伯府。”唐汝将信纸细细的折好之后递给了清芷,上面写了几个大字—萧苑妹妹亲启。
比起唐媚,萧家大**可真的是对唐汝是真真的好,几次到府上碰见了唐媚在怜清苑闹腾,三言两语就把人给骂走了,也丝毫不管姑娘家名声这回事。
“是**,我叫倚翠亲自给送过去。”
唐汝转过身来,转了转手腕,袖口处的红色瑰花衬得她的手腕白皙极了,就连面容都娇柔来了起来“倚翠爱吃,可不许在路上耽搁了时间。”
“放心吧**,倚翠这段时间干活可利索了。”清芷笑笑,拿着信吩咐下去了。
萧苑是承安伯的女儿,姑姑是当朝贵妃,哥哥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她又是陛下登基之后亲封的和安郡主,这般殊荣放在京都也是仅一人罢了。
萧苑的母亲沈氏和林夫人是多年好友,所以唐汝才会和萧苑有所交集。
上一世,萧苑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两天两夜,求着大理寺为唐汝一家讨回公道,好不容易陛下松口了,沈鹤臣却早已不顾前程和性命替她报了仇。
……
“郡主,郡主您小心点!”丫鬟颤颤巍巍的说道,看了一眼身着缂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现在却是在爬树的萧苑。
“嘘,小点声音,别叫哥哥听到了,今日四叔过来找哥哥商谈一下边疆的什么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空闲时间偷溜出来,没有被教习嬷嬷逼着学习那些刺绣什么的,我才不下去。”
“那也不能爬上树啊郡主,叫教习嬷嬷看到了又是一顿打板子的!”
“哎呀,你走开!不要站在这里了!”
好巧不巧,萧苑爬上树的地方是书房到大门外的必经之路,萧聿隔了老远就看到树上的一抹红色。
同萧聿一起走着的可不就是沈鹤臣。
沈鹤臣刚刚结束边疆的事情不久,虽然暂时平定下来,可还是需要朝廷这边派一个人过去坐镇。
此番来找萧聿为的就是商谈一下赴边疆的人选。
“这个和安,还真的是一点女孩子家样子都没有,来人!去把郡主请下来,整日上树成何体统!”
“嬷嬷教导无用的话或许就该请进宫中,叫贵妃娘娘亲自教导。”
萧苑紧跟着声音往下看,一身华贵的袍服,上头绣了行蟒,腰系玉带,下巴微微抬起,眼眸淡淡的,半分喜怒都看不出。
这不是那个阎王四叔吗……
阎王还说要把自己给送进宫……
和安郡主垂着脑袋站在原地,看上去楚楚可怜的,特别具有迷惑性。
不过显然,萧聿看到这一招已经见怪不怪了。
“教习嬷嬷教你的那些规矩礼数,全部抄写三遍,明日日落前交过来,否则就叫贵妃姑姑亲自教你。”
和安现在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萧聿平日里就最听沈鹤臣的话了,如今沈鹤臣一开口他便说着要把自己给送进宫中,眨巴了两下眼睛,无奈今日不给力,一滴眼泪都不掉。
“宽限……宽限几日可好?”
萧聿讲话时还隐约带着梨涡,半点都不像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反倒像是小书生一般,可偏偏萧聿是从骨子里就有着自己的主意,一步一步走到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
“不可。”
萧苑霎时就蔫了,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样,眼眸中也没了笑意。
“参见王爷,少爷,有位自称是镇北侯府的丫鬟送来了一封信,说是给大**的。”小厮跪在了沈鹤臣和萧聿面前低声说道,手上还拿着倚翠送过来的信。
唐汝的字如其人一样大气秀丽,叫人看了一眼就觉着惊艳,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萧苑亲启,显然,在座的两位也是看到了的。
“镇北侯府?汝姐姐写给我的信?”
萧苑同唐汝是同月生日,只不过唐汝大了她几日而已。
“丫鬟说是的,一定要亲手交到二**手上。”
“沁儿,帮我拿过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不过寥寥几个字。
【近日身子抱恙,稍获清闲,万分想念。
城南北禅寺,秋水梧桐,桃花潭水。
晴也须来,雨也须来。】
落笔的最后还标注了约定的时间,下面还有小小的一个唐汝。
在萧苑开口提到了汝姐姐的时候不远处坐着的沈鹤臣眼眸稍稍抬了起来。
他也是认得那丫头的字迹的。
她的字……极好。
“汝姐姐约我去北禅寺散散心,我这两日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这个惩罚,能不能免了呀?我很久都没见汝姐姐了,总不能,总不能不去吧?”
萧苑平日里惯会拿捏她哥哥的心思,不过还是紧张的抿了抿唇,唐汝对于他来说也像是亲妹妹一样,只是不知,这个会,自己究竟能不能——
“北禅寺?”沈鹤臣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只不过却是平淡的很,和安更是不敢抬头看他。
萧聿偏过身子看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仰慕“四叔也准备过去?”
“只稍稍听过,若得空便去。”
“北禅寺听说可灵了,即便口头上说着不信神魔也会过去这个**烧上几炷香算一卦,汝姐姐大病了一场闭门不见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能不许我过去的。”
到最后看着自己可能谈不拢了,萧苑直接就耍起了小脾气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为了开脱编了个谎话,伪造了一封信想要出去。”
萧苑:?????
“四叔,和安写不出来的。”
被亲哥哥当面拆台的和安如今并不能做什么反驳,还要点点头承认这件事情,她的心也是很痛了。
“汝儿是之奚**的最后一个徒弟,虽说没能写到和**媲美的地步,可是运笔中也是省去了许多尘世浮华,有种空远真味,落笔如云烟的意境。”
许是怕沈鹤臣不相信,萧苑像是捧着宝贝一样捧着唐汝写的信递给了沈鹤臣叫他看“汝姐姐的字,放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不对,汝姐姐的琴棋书画放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沈鹤臣伸手接了过去,和安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触碰到冰块一样,明明才立秋不久,怎么这么凉?
不过很快,也被其他的事情转移了视线,将这件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去。
沈鹤臣的眼中惯来是不藏什么情绪,也叫人察觉不到他的喜怒哀乐,如今看着手中这样轻飘飘的一封信,他眼底闪过了一瞬缥缥缈缈的温和,还未等人抓住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看完了吧?汝姐姐——”萧苑伸出手想要将信给拿回来,却不料沈鹤臣直接就站了起来,叫和安吓的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他将衣袖不漏声色的藏到了身后,目光冰凉的打量了她一下“既如此,那便去赴约罢。”
等到和安回过神的时候沈鹤臣早早就离去了。
手上不过握着一封信,如今却像是千斤重一般。
“王爷,这是暗卫送过来的本子。”连邕弯腰将东西递给了沈鹤臣,随后站到一旁等着他的吩咐。
“今日李太医没过去问诊?”
“没去,唐汝**今日还出了院子走走,看样子心情不错气色也不错。”
沈鹤臣低低的应了一声,手中的信稍稍攥紧了些“叫暗卫今晚无须守着了。”
连邕稍稍诧异了一下,随后吩咐下去了。
庭院的风吹得沈鹤臣的衣袍摆微微扬起,深紫色的暗纹印在衣襟上,更能衬的他清隽的气质。
今日倦了明日乏了件件小事都牵动着他的心……
太医日日问诊,服了回转丹这些久身子都不见好,似乎还越来越差……
即便如此都忍住没有‘私闯闺房’
如今却是看到了一封邀约信,得知唐汝状态转好了却是没能忍住‘闯了闺房’
安神香是上等的,无需担心守夜的丫鬟会拦住,沈鹤臣直接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沈鹤臣本没想要这一生有个羁绊,却不想大名鼎鼎的郢王也会在小情小爱里栽个跟头。
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记不得了。
这丫头不喜出门。
去边疆征战之前倒是偷摸着看过她一回,两年不见,如今这模样放在京城,怕更是无人能够同她媲美。
床头点了一盏暖灯,怕黑。
沈鹤臣不紧不慢的伸出来了一根手指,将垂下来的帘子给掀开了一点,使得他能看清唐汝的模样。
唐汝侧身睡着,姿态安宁,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印上一片小小的阴影,叫人看上去心都化了,眼角下有颗泪痣。
只一句娇娇糯糯的‘四叔’便叫他惦记到了现在,甚至不惜‘夜探闺房’
只是……
这哪里是连邕口中的气色好,分明是清瘦极了。
连邕想,王爷那是没有见过前两日的唐汝,风一吹就会倒的模样。
不知是安神香的缘故还是今日白日累着了,她这一觉睡的很沉,沈鹤臣在的时候,只是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子。
还把郢王给吓的如临大敌一般退到了她看不见的角落。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沈鹤臣才犹犹豫豫的离开。
这一面,于郢王来说是恍若隔世。
只是,这费尽心思的翻了墙来到心上人的家中,连一个头发丝都没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