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德年间,四祖道信**游历庐山,他登上绝顶向破头山远眺,看到紫色云彩如同伞盖,下有白气分成六道逸出来。就转过身问身边的**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一时沉默。只有**弘忍开口打破沉寂:“莫非和尚你以后会旁生一枝法脉?”
四祖点点头:“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则公案预兆着日后牛头宗的兴起。牛头宗与玄学思想风格相近,提倡道遍无情,无情成佛,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是禅宗里极有特色的一宗。
却说润州延陵那个地方,有一户人家姓韦,这家生出一个男孩,自小博览群书。他到十九岁那一年,几乎把所有的典籍都看遍了,不禁把儒道放在一边,喟然长叹:“这两家的文章犹如秕糠,只有般若才能渡人到彼岸。”
他就是后来的牛头禅开山祖师法融。于是他进入茅山,跟从炅法师学习。当时炅法师名声极大,品德极高,说理透彻没有疑滞,法融跟着他接受了很大的影响,专心致志在幽谷空林中精诚修行了二十年,各种佛法知识了然于心,只要他一开口,就辩才无尽口若悬河。
贞观十七年时,他来到牛头山幽栖寺,在此寺北面山岩下搭了个茅棚作禅室,珍惜光阴日夜参究,依附于他的一时有百多人来到这里。
刚建好禅室时,四周都没装上板壁,他的**道綦和道凭二人,在里面打坐时,半夜跑来一只怪兽,像羊而不是羊,在室中奔跑踢达,还给他们丙人甩了几蹶子,他们仍然坐着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山中有一石室,十多步深,法融经常在里面禅坐。有一天来了一条神蛇,一丈多长,眼光如同火焰,昂头向他**,又堵在石室门口一晚上,看到法融一点也不在意,坐着一动不动,就爬了出去。
牛头山上素来多有猛虎,砍柴人割草的人都不敢入山,自从法嗣来到山上后,人们才敢上山砍柴。他心情平静不带情绪,鹿群也知道他没有危险,一群群走进石室中围绕着他,或趴在地上听他说法,有两只特别大的鹿子,从一进来开始,一直听他说法三年才离开。这都是因他心头慈悲,所以野兽不惊,常依偎着他,在他手上取食。
他们禅室的厨房挨着大山沟,饮用的水又细小又浑浊。大家很苦恼,法融就拄着锡杖指着东岭,来回徘徊说:“以前慧远公顿一下锡杖,地上就会流出泉水;耿将整理一下衣冠,干枯的坛中就会满溢出水,这都是诚心所感,不是乱说的。如果这里能住下,泉水一定能清澈。”
过了一夜,东岭忽然涌出一道飞泉,清澈甘甜,冬暖夏凉,法融和**们就将水引来禅室使用。他们还量了一次,这里的水重量较别处还轻一半。
贞观二十一年十一月,法融正在石室中讲《法华经》时,天下下起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他们在凝冻中看到两朵盛开的鲜花,花瓣样子好像芙蓉,但颜色是金色的,七天之后突然消失。
永徽三年,县令请他出去讲《大般若经》,一时听众上千人,当他讲到灭诤品时,法融说理融会贯通,解释得非常精辟动人,这时大地突然震动,钟磬香床一起摇晃,听众无不震惊。而寺外的人却没有深受到震动。
法融未出家前,家里人为他订了婚,对方是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子,法融为逃婚而到茅山,依止于炅法师。后来又来到丹阳南边的牛头山佛窟寺,因那里有辟支佛窟,所以名叫佛窟寺。此寺有七藏和经画,一是佛经,二是道经,三是佛经史,四是俗经史,五是医方图符等。
过去时,刘宋初年有一个刘司空建造此寺,他家巨富,就花巨资请人写经,永镇山寺相递传承。在贞观十九年夏天失火,蔓延焚烧五十多里,二十多座佛寺连同这七藏典籍全都化为灰烬。僧俗两道的人无不悲伤难过。
当时法融在幽栖寺,离佛窟寺十五里,他想尽量将焚烧的经书恢复起来,寻找遗留的书籍。他就向保管经藏的显法理请求,日夜向他说好话,过了好久,显法师就考察法融的才能学识,又看了他写了许多诗,觉得他真是一个人才,这才把书给法融看。却只让他在家里翻看,不许带走,他就从早到晚苦读不休,一直看了八年,知道其中大概后才回到幽栖寺。
此后他就闭关参禅,空空的房子里只有一个坐具,蔓划苔藓在他坐的地方生长出来,尘土积有两寸深,可见入定时间多长!冬天不加棉絮,夏天也添凉席,只是坐在草垫上用功。
他平时沉默寡言,但只要一开口,语言华丽文藻绮靡,就象一串珍珠,无不符合于音乐节奏,而且他的知识三道均通。他才出幽栖寺开讲《大集经》时,说话知识渊博富于哲理,僧俗四众无不钦佩。
永徽年间,江宁县令李修本,也就是右仆射李静的侄子,生来信重佛法仰慕大乘,就多次带领士俗来到幽栖寺请求法融出来讲经说法,但法融都没同意,一直跑来请了他三次,法融才同意。
等到他登上高座说法的时候,对答流畅如同行云流水,分析法理口若悬河,把听众全都迷住了,都说这种说法真是前所未闻,可谓大兴佛法。当时道俗共有三千人听他讲《大集经》,被称为一时胜事。
从此后他的名望更大,不断有人请他说法讲经,城郭乡野都有人来请教,以致他门庭若市。有些嫉妒的修行人想来问倒诘难他,但他随口应答都能圆满解释。
然而他却一直很谦虚地说:“以前如来说法,他的法理还在,人虽然有凡圣之别,但道理没有两样。什么叫一时一席?世上之人多如尘沙,今天我说法虽然让人稍有领悟,可是事理圆融的人极多,你们不能停止参学,不然他们怎么自我超拔呢。”听到的人无不赞叹他的品格。
武德七年,唐朝派兵平定长江以南,左丞相房玄龄上奏,认为当地僧人佛寺太多,僧人有五千,要求取消部分僧籍,依照关东的样子,每州只许保存一座寺,每寺只许有三十名僧人,其他人全部遣散回籍。
法融知道后,马上入京据理力争。御史韦挺非常佩服他的文章才华,过了百来天,就带他到房玄龄那里相见。但是房玄龄仍然固执己见,说:你讲的也有道理,但我已经上奏了,也不可能撤回,这样你回去吧,高僧就留下不还俗。法融只好回来,后来废僧的事也因为他的力争而没有全部实行。
永徽年间,睦州出了一个妖女叫陈硕真,以邪术迷惑别人误导善良。四处的僧人们都来到南京,各个州县出去抓捕却一无所获,就以为南京的僧人们会聚在一起作妖,就要抓他们,僧人们只好到处逃窜。
法融当时在幽栖寺岩室中静修,和**们在这里过着贫穷的生活,每天都有僧人跑到来依附于他们,以致累积到三百多人,本来都吃不饱的他们这下更贫困了。而本地县官还不许他们收留。
法融就说,不论你们是新来的还是以前来的,我们寺里虽穷但也要养活你们,请不用担心,让我们一同承担这次不幸。我们都是舍俗出家追求正法的人,因果不可避免,只要我们心不颠倒,刻苦修行,这些困难都能克服。
于是这些人就没有再离开。山中僧人陡然增多,缺少粮食,法融就去丹阳化缘,人们纷纷解囊相赠。法融亲自挑着一石八斗的粮食往来于山中,一天有时挑两三次,从来不说自己劳累。
妖女这件事一直延续了一百多天才结束,和法融在一起的僧人们都平安无事,外来僧人们这才相继离开。而那些逃走的僧人,有的被官府抓走拷打,不能支撑而屈打成招,有的甚至冤屈自尽。法融因为和山外的人没有来往,得心清静度过这次事件,
高座寺有一个亘法师,是陈朝时的大德,已经年过八十。南京的僧人们都以他为尊长,由他主持寺务。法融听说后马上赶去请教,说出自己的疑惑:“经中说,一听佛说即能开悟,经中的文字不须明白也能了解,可是我很笨,法师你知识深厚,受到佛法遗教,帮我化解这个疑问。”
亘法师沉吟很久才说:“以前我在陈朝的时候,还没二十岁,有一个璀禅师,从上到下都尊敬他,他和你一样,登上法席名动四方。我才能平庸,哪能说得出什么知识呢?”
亘法师对法融不信任,故而不愿对他说法解释。
后来亘法师了解法融后,专程拄着锡杖到建初寺来寻找他。
在建初寺时,当时有一个德善禅师,非常有名,看到亘法师远道而来,就和他言谈甚欢。而德善禅师和法融虽在同一寺中,却没有说过一句话。亘法师直接对他说:“我是为了法融才来这里,请叫他来和我说话。”
法融和亘法师相见,两人当即说起佛法妙理,法融一口气说了三百韵工整的对联,一点也没有浮华不实之处。于是两人大为欢快,就在寺里开席宣讲,让人们广受法益。
法融性情温和,心怀柔软,从不生气。有人诽谤他,甚至当面骂他,他都不以为忤,一点不放心上。他说:语言出口即灭,不用为此传递很远,无住才是本来的愿望,哪怕刀剑架在我身上也不会动心,又怎么为流言蜚语而在意呢。
显庆元年,司功萧元善再三邀请他到建初寺任住持,法融就僧人们说:“我这次一出去,和你再也没有会面之期,离合之道在所难免”。
他走出山门之时,寺中禽兽哀叫不已,山涧涌出大水冲击石头,填满沟壑,房前大桐树四株,正是王月盛茂之际,却在这天全都凋零。
到了显庆二年闰正月二十三日,法融灭于建初寺,春秋六十四岁,一时道俗悲伤聚集,共同为他送行,二十七日葬于鸡笼山,当时幢盖如云,笳笙如鸣,送行的有一万多人。有些远方的人听到后又赶来,又再次聚集追思。
据说,牛头宗是道信傍出的一派。初祖慧融(即法融)禅师一直精研般若空宗,遇上道信印证后,道信告诉他,此法从上以来只授予一人,他已将法付与弘忍了,因而嘱咐法融说,你可以自立一支。
法融后来就在牛头山创宗,他作为初祖,下传了六代,这一宗和南北二宗都没有关系。
《传灯录》牛头宗的故事也有很多,比如下图这个故事,可谓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