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喜欢自己这张脸,换一张会怎么样?
不是整容手术,要承受巨大的风险;也不是颅内幻想,只能自己瞎想想作罢。日本漫改电影[深红累之渊]里只用一只口红便实现了人类数千年来的梦想。
渊累是知名演员渊透世的女儿,但她却生来丑陋,脸上有一条宛如都市传说“裂口女”一般的长长伤疤。她爱演戏,她热爱舞台,也有着惊为天人的演技,却因为这张脸,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影里。
©️[深红累之渊]里的渊累
直到她用母亲留下的这只口红夺去了美女演员丹泽妮娜的脸,涂上口红,再与对方接吻,脸便会瞬时发生对换。但互换有期限,只有12小时,延长期限只能通过再一次涂抹口红接吻实现。
丹泽妮娜拥有完美的容颜,却演技平平,两人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开始通过换脸合作,但合作随着剧情展开渐渐走向了失控。
©️[深红累之渊]里接吻换脸
因为,当换上另一张脸,是不是意味着原本自我的消亡和新的自我的重建?
当换上另一张脸,是不是便能够轻易拥有和获得对方的人生?
当换上另一张脸,原来的“我”还是“我”吗?
脸部移植目前依旧是现代医学的前沿领域,但这一想法和科幻电影中对其变为现实的描述,由来已久。
科幻电影似乎总是很容易幻想“换脸”桥段,那些高科技手术,似乎只要动动手指,便能轻易拥有另一张脸。
而[深红累之渊]还更巧妙,一只神奇的口红足以,几乎不作解释,只需要去接受这种设定,进入剧情,便有神奇的110分钟“换脸”时间。
▼
提到电影里的“换脸”桥段,不能不提的一部古早电影就是1960年的[没有面孔的眼睛],或者,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翻译,叫做“无脸之眼”。
它的女主角是2012年的电影[神圣车行]里为男主角奥斯卡先生开车的司机女士,在电影最后,她戴上了那标志性的白色面具,走出车内返回到日常生活中。
©️[神圣车行]
时光穿过50多年的碰撞,这具著名的白色面具,便出自[没有面孔的眼睛]。
不仅如此,它甚至还启发了约翰·卡朋特为自己那些杀人狂电影设计面具,比如著名的[月光光心慌慌]里的苍白面具,让杀人狂迈克尔·迈尔斯一定程度上因为这具面具而名留恐怖电影史。
©️[月光光心慌慌]
1960年,女主角爱迪丝·斯考博还是个清瘦少女,即使电影全程戴着诡异的白色硬壳面具,也遮不住她的美貌。
她骨瘦如柴,饰演狂热医生那毁容的女儿,只剩下一双没有面孔的眼睛,穿着白色的薄纱长袍,幽灵般孤独地游荡在空荡荡的古堡中。
©️[没有面孔的眼睛]里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孩
因为父亲在开车时的狂热举动,女孩脸部在车祸中被完全损毁。身为外科医生的父亲为了挽回自己的过失给女儿带来的无尽苦痛,决定不惜代价。
于是,一个个年轻的少女被带进古堡的地下室,她们在手术中被剥下脸皮,被换到医生女儿脸上重生。
©️[没有面孔的眼睛]里血淋淋的换脸手术,据说当时吓哭了7个观众
只是,“换脸”又哪有那般容易呢。
一周后,新脸上色斑开始出现;第10天,开始有了坏疽;第20天,嫁接组织出现溃疡和排斥……
新植入的脸皮在短短时间内由于排异反应,而开始腐烂溃败。一次次的“换脸”实验以失败告终。
然而,狂热的父亲并不打算停止恐怖而残忍的实验,最后,是那个失去脸的善良单纯的女孩终止了这一切。
“当我对着镜子,我感觉自己在看着某人,她也在注视着我,可她似乎从遥远的地方来,非常遥远”。换脸的女孩曾这样轻语。
©️换脸后的女孩
所以,她最终放走了关在地下室等待为她换脸的女孩,放走了那些被做实验而关起来的动物们,她带着洁白的鸽子缓缓走向了黑暗的森林。
一种非常哥特风的结局。
©️[没有面孔的眼睛]结尾
“不能太血腥,否则法国的审查制度通不过;不能虐待动物,否则英国的审查制度通不过;不能拍变态科学家,否则德国审查制度通不过”。于是,导演乔治·弗朗叙从让·谷克多那里取经,拍出了这样风格诗意优美的恐怖片。
[没有面孔的眼睛]是60年代初最具有代表性的恐怖片之一,虽然导演并不想称呼它为恐怖片,因为电影的风格充满了一种诗意化的痛苦和残酷。
但它对后来“换脸”题材的影响几乎是开创式的,至少在“换脸”这一概念上,影响了一批后来者。
西班牙导演赫苏斯·弗朗哥几乎用自己的整个创作生涯来向这部电影致敬,他的处女作[可怕的奥勒佛]几乎和[没有面孔的眼睛]如出一辙,同样是一个疯狂的外科医生为他毁容的女儿所做一切努力的故事。
©️[花容劫]里的换脸实验
后来他又拍摄的cult片经典[花容劫],依然离不了的“换脸”术,只不过加入了**和暴力的主题,恰如一部重口味**版[没有面孔的眼睛]。
同样还有1961年的意大利电影[各位我是撒旦],1966年的日本电影[他人之颜],1968年英国电影[腐烂],甚至直至1997年吴宇森导演的[变脸]、西班牙电影[睁开你的双眼],2011年阿莫多瓦导演的[吾栖之肤]……
都能看到[没有面孔的眼睛]的影子和影响所至。
©️[变脸]里的换脸手术
©️[吾栖之肤]
精彩如[他人之颜]以“换脸”来探讨存在主义,吴宇森的[变脸]以**互换的脸来展现他的暴力美学,阿莫多瓦用“换脸”升级版的[吾栖之肤]来讲述他的奇情美学。
[没有面孔的眼睛]里的换脸手术即使到了近40年后的[变脸]里,都几乎步骤、形式一致地令人惊奇,阿莫多瓦在拍[吾栖之肤]时脑海中始终缠绕着的也是[没有面孔的眼睛]。
脸几乎是一个人自我的全部,“换脸”带来的终极哲学问题,从[没有面孔的眼睛]开始。
▼
为什么要换脸呢?
现代意义上“换脸”也就是面部移植手术的出现,起源于20世纪初几次战争带起人的面部创伤。大量失去了完整“脸”的士兵接受了最早的面部移植。
在“换脸”题材电影中,也总有那些因为残损的面容生活在阴影里的可怜人。
[深红累之渊]里的渊累在换脸之前,蜷缩在自己的狭小世界,完全断裂了与人交流的愿望。她总是低下头,留着遮到眼睛的刘海,轻声的说话;
[没有面孔的女孩]里的戴面具女孩,对世界来说已经是死去的没有名字的人,她的宿命归宿只有空荡的古堡;
[他人之颜]里的男主奥山,当妻子拒绝与他做爱,他很自然将那归于因为面容毁损而缠着绷带的脸。
©️[他人之颜]里缠着绷带的男主
荒木经惟曾说,脸是一个人的终极裸体。
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看脸时代,面容的重要性几乎被推至无与伦比的崇高位置。
远古时期的脸,常常是文化的承载体,制作人脸面具是部落时代的文化传统之一,面具被视作脸的化身,与脸等量齐观。到了影像媒介时代,脸常常成为重要的商品符号。我们认识脸,从电视、电影、社交媒体上开始。
从面具到化妆到AI换脸,虚拟数字技术下换脸似乎越来越容易,但实际上,换脸带来的何止是身份的置换,也是一次对自我认知的重塑,心理上的。
古希腊神话中,美少年纳喀索斯爱上了自己的脸在水中的映像,由此成为“自恋”含义的由来。对脸的认同带来自我意识的构建。
©️爱上自己面容的纳喀索斯
[他人之颜]里说:”我多么想自己的脖子上是一块空地,而容颜却成为了心灵无法回避的窗口,它反过来腐蚀着心灵。”
[他人之颜]里毁容的男人奥山当获得另一张脸后,却发现他逐渐被假面“操控”,他会买之前决不会穿的花哨衣服,酒量也和脸孔匹配似的减少,他会看向服务生的屁股,他甚至去勾引自己的妻子。
©️[他人之颜]里换脸之后迷失的男主
[深红累之渊]里同样如此,当脸改变后,原有的价值体系也崩溃了。
所以奥山的医生说:“面具每天都借用你的身体生活,一张可以取下的脸,一个没有家庭、朋友、或敌人的世界”。
如果脸并不能将我们与他人作区分,那么我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换脸之后,“我”是否还是“我”?
[他人之颜]是一个思想实验,[深红累之渊]是一个冒险,它们证实了自我迷失实在太过容易。
但问题是如果真的可以换上另一张面孔生活而不露痕迹,谁不想换个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