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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线宝宝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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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实故事计划的第217个故事
一
四年前,六爷连中三期**的事情传疯了,大家纷纷登门请教,母亲也叫我去跟着他研究码报。
六爷在兄弟里排行老六,名叫王大富,年轻时当过兵。后来他妻子去世,开始独居。六十多岁时,搬去城里和儿子生活,但他和儿媳经常吵架,索性搬回了村中的土坯房。我和他关系很好,小时候一到暑假,他就背着竹篓叫上我一起去钓鱼。
2003年,地下**进驻我们村,六爷开始研究买码,不去钓鱼了。那时村里基本家家户户都买码,并且数额较大,曾有人输掉十几万,妻离子散,最后不得不到南方去躲债。我母亲一次几十块地购买,累积输掉了几千元钱。
尽管中奖倍数最高可达40倍,可村里没人买**赚到过钱。大家想借此发家致富的幻想破灭,热情慢慢消退,只有小部分人还在坚持。直到最近几年,不知为何村里又掀起了一波买码风潮。
夏天,我们那儿的人只干半天活,中午吃过饭就聚在一起研究**。那天母亲拉着我去六爷家研究码报,此时他家门前的晒场已经坐下了十多位村民,各自拿着一份码报潜心阅读。
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拿着一本《一码中特》。我走近一看,发觉他正盯着上面的美女裸照发呆,他的奶奶问他:“看出什么没有?快告诉婆婆。到时候中奖了,给你买粑粑(饼干)吃。”
我家隔壁的张阿姨看见我,唤道:“超娃儿,你来帮我读一下这句话。”
“您自己可以读呀。”我随口回道。
“我没有读过书,认不得字,你来帮我读,我悟出来后告诉你买什么生肖,肯定能中大奖。”
我接过码报,读道:“什么动物的屁股是红的?”
周围的人听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猴子是红屁股。”
“猪。”
“鸡子不也是?”
二
我走进堂屋,看见六爷正伏案抄写,他身边的墙角整齐摆放着齐胸高的往期码报,桌上则摆着十几本样子很新的,有《六合杀手》、《**内幕玄机》、《直通车》。
屋子中间是石块堆砌的火塘,这是做饭的地方。靠近里面是一张铺了草席的硬板床,一件橄榄绿军大衣被揉成一团放置在床头,看来六爷是把它当做了枕头。
六爷没有理会我,放下笔拿起手边的放大镜看码报上的小字,着实像一位大考在即的考生。我没打扰他,找个小板凳坐下,顺手拿起一张往期码报看看,只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我刚伸手准备再拿几张,突然听见六爷说:“超娃儿,别给我弄乱了。我这是有顺序的,到时还可以查阅。”
“六爷,您买码赚到钱了吗?这么认真。”我笑了笑。
“你娃儿是不是不相信我赚了钱?我跟你讲,买码其实很简单,只要认真看资料,把每句话悟透,赚钱那都是小意思。”
六爷又说:“你知道易经六十四卦吗?”
“难道买**都涉及到易经了?”我摇摇头。
六爷得意地笑,说:“当然,你不是有智能手机吗?搜搜看。”
我在网上搜索出结果,递给六爷。他找出一本笔记本,翻出空白页,然后左手拿着放大镜,右手握着圆珠笔跟着画图、标记和注释。
其实,香港**是通过摇奖机搅珠,从49个数字中抽出6个中奖号码及一个特别号码。内地一些不法分子将它和十二生肖、六合、五行等中国传统文化结合起来,印制在报纸和书籍上,使人误以为有据可循。
码报上的十二生肖,除了当年生肖是五个数字以外,其它生肖都只有四个号码,比如今年是鸡年,那么对应的数字是1、13、25、37、49……除此之外,码报上还有单双、大小、波段等很多说法。甚至有人根据《天线宝宝》中的“线索”去买码。
我本想把地下**背后的这些实情告诉六爷,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毕竟老人找到兴趣很不容易。
这时张阿姨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对六爷说:“六叔,咱们去我儿子家里看《天线宝宝》吧,那儿有电脑。”
六爷放下笔,交代我:“超娃儿,你把手机先拿回去,等我看完《天线宝宝》再回来誊抄。”
二十多人跟着走进张阿姨儿子的卧室,看《天线宝宝》。有的人根本看不见电脑屏幕,只能坐在床上听其他人讲剧情。六爷猫着腰站在最前面,叮嘱大家:“你们要记清是哪个小孩先出来的,穿什么颜色衣服,这可能代表什么颜色波段。还有那个小孩跳几下、说的什么,你们一定要记清楚,到时候告诉我。”
“是红小孩先出来,这期是红波。”
“他跳了几下?”
“跳了7下。”
“7号正是红波。”
我踮起脚尖,看了几眼,几个天线宝宝蹦蹦跳跳,正在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很无聊。《天线宝宝》本是英国人制作的一档幼儿节目,目标群体是一到四岁的儿童,后来被引进内地,收视率奇高。可谁也想不到,主要的观众是成年人,甚至老年人。
观看完《天线宝宝》,有人提议再看一下当天更新的《天天饮食》。因为有个人曾数到主持人切菜时一共下了46刀,于是买了46号100元,竟然中了奖,拿到4000元钱。
下午五点左右,六爷总算做完了当天的功课,写下五个数字递给我:“超娃儿,这五个号子每个100,我保你中奖。”
然后六爷走到门外,二十多位村民瞬间围了过来,他慷慨地把五个数字分享出来。一位王姓阿姨有些怀疑:“六叔,我看今天是猴呀,因为谜语说的是‘什么动物的屁股是红的’。”
六爷背着双手,像位老教授,对大家说:“悟透一句谜语就能买中特码?那买码也太简单了吧。必须要像我这样读懂码报上的每一句话,并且做笔记,找到开特码的意图才能买中。”
众人一听,频频点头表示信服。
三
晚饭后,天就突然下起雨来,但乡村小路变得十分泥泞。这时母亲对我说:“走呀,咱们去买码。”
“妈,现在下着雨呢,别去了。”
“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大雪也要去,咱们不去别人也会去,一个人都不会少。”
母亲和我穿上雨鞋撑着伞,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码庄。路上碰到许多要去买**的村民,三五成群在路边互相交流。在乡村的主干道上,人们汇成浩浩荡荡的队伍。
码庄设在村里的小卖部,房间不大,但已经挤了不少人。六爷走进来,站在人群中央讲话:“这期我真看准了,你们跟着我买绝对中奖。”
晚上八点过后,村民开始陆陆续续买码,老板用复印纸书写,一人一份各自留底。六爷告诉我的五个数字,我每个买了10元,每个买100元风险有些大。
“给我买一窝牛(牛对应的四个数字)200元,我昨天梦见很多牛。以前我做梦梦见龙,那期就开了龙,这期我一定要买。”一个女人说。
三十几岁的光棍汉李红买**输了不少钱,这晚又来了,他给码庄老板递上一张纸条,说:“这上面的四个号子一个500,肯定中奖,中奖就给你钱。”
“要是不中奖呢?你还欠着我5000多元码钱呢?”码庄老板说。
“哎呀,这期我肯定中,我花800元让‘白**’给我透的码。她包我中。其实我想每个买1000的,但是怕你为难。”
码庄老板冷冷地说:“行,这期我给你垫钱,不过你要是还不中,等你收完稻谷,我就开车去你家拖走。”
村里人买完**,并没有回家,而是攥着自己的复写纸,等到九点三十五分开了奖才离开。屋里太挤,大部分人只好站在屋外撑着伞等着。
九点后,买**的人少了,码庄老板开始统计,我悄悄站在他身后,看见六爷提供的五个数字后面五六千元钱的下注量,其它的数字相对较少。码庄老板总结完后,在一些数字后面画“×”或“√”,随后拿起电话向上一级庄家申报。我发现画“×”的数字,他就会申报无人购买,他感觉这期不会出这些号码,没有把这部分钱上交。这叫做吞码。
当晚的特别号码是35,生肖虎。仅仅几位赌六肖(给某个生肖下注,特码在该生肖的几个数字中产生就算中码)的村民中了些小钱,其他人全军覆没。
回家的路上,许多人耿耿于怀。
“其实我一开始看的就是虎。”
“35号好明显的,就在树上挂着。”
“哎,其实我也是看的是虎,但六叔说这期绝不开虎,以后呀,还是自己看的自己买。”
“对,以后还是要自己看报纸,自己悟,不能全听别人的。”
六爷听了这对话,怒气冲冲地说:“以后你们都别来我家,跟着我买,中了没有说一句感谢,亏了都乱嚼舌根。买码要是期期中,那人家码庄不是要赔死?”
后来六爷连续几期没有中奖,去他家看码报的人越来越少。
四
有一天,村里忽然响起阵阵鞭炮声,没听说村里最近有喜事或者丧事,是谁家平白无故放鞭炮?
我出门一看,原来是大家在给六爷庆祝。听说他前一晚中特码了,用1000搏回40000元钱,码庄老板带着四万现金和鞭炮上门祝贺。六爷慷慨地给了我1000元钱,叫我骑摩托车去镇里给他买些牛羊肉、鸡鸭鱼和糖果瓜子,招待客人。
去六爷家道贺的人很多,大都买些鞭炮作为庆祝,六爷站在门外热情迎接。凡是来人,都被留下吃饭。村里来了很多妇女,在火塘上帮六爷烧菜做饭。那天足足坐了四桌人,好不热闹。
下午六爷悄悄对我说:“超娃儿,以后你跟着我买码准没错,我保你能赚钱。”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六爷又说:“你明天骑着摩托车带我去镇里,我买几套衣服,还想买张席梦思的大床。我那床睡着老响,估计要塌了。”难得见六爷如此高兴,我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骑着摩托车来到六爷家,发现大门紧锁。给六爷打电话,才知道他在小卖部打牌。小卖部的老板既当码庄,也开茶馆,给大家提供赌博场所。
来到小卖部,发觉六爷正跟一帮年轻人打花牌。六爷戴着老爷镜,慢慢腾腾地摸牌、出牌,拿着花牌的手总是颤抖。六爷一连输了数把,每把都要给四五十块钱。
“六爷,您不是说今天去镇上买衣服和床的吗?”我见六爷输了很多钱,就赶紧对他说。
六爷手一摆,回道:“超娃儿,你别着急,明天我们去。”
可等到第二天,六爷还是固执地在小卖部打花牌。
五
每天早上都有人接六爷到小卖部打牌,但他并没有放弃研究码报,村里人又开始跟着他买。
结果再次出现先前的情况,六爷一连数期都没中。尽管如此,六爷却玩得越来越大,有一次我见他四个数字各买1000元钱,还用1000元钱赌了六肖。
我劝他玩小一点,虽然之前赚了40000元钱,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花光了。
“这期我是真的看准了,再怎么说每个号子也要买100呀?”六爷像着了魔似的,根本不听人劝。
那次开的是24号,六爷未中。
“其实这期我也是看的24号,但是《**》把它‘杀’了。这说明我还是看得准,下次我再来。”说完,六爷背着手走了。
码报和**书籍我仔细看过,它们从生肖、六合、大小、单双、波段、数字等视角,对**的中奖号码进行分析,得出一个特码。但另一份资料却会杀掉”或者“禁掉”那个号码。
比如从某张码报的一句谜语中悟出本期会开蛇,另一张码报会说“今期禁蛇”;《一码中特》上写着“本期开特码25”,其他码报却笃定“杀25”。这些资料把49个数字都分析个遍,但最后都会“杀掉”它们。
当**开奖出来后,人们喜欢拿起报纸重温一遍,大多数人会十分痛心,“你看这句话说的就是特码,我怎么没有注意呢”。
码报品种繁多,话语模棱两可,并且有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最根本的问题还是,香港**通过搅珠开出特码,那些资料一点作用都没有。
六
没过多长时间,六爷玩得小多了,每次最多就花几十元钱。他不是幡然醒悟,而是输得没钱了。他没再跟我提起去镇里买衣服和床的事情,也没再有人来接他去小卖部打花牌。
后来六爷经常打电话,问我借钱,每次只要十元,说看准了特码。我劝他不要再买**,但还是给了钱,他信誓旦旦地说好。没过多久他又找我借钱,说去买两包烟,其实又要去买码。
一个月后我到外省打工,一年后才回家。一天我骑车从镇里回村,碰见六爷,他头发花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比以前更显衰老。我停下摩托车,准备带他一程,六爷看见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先走,我自己走着回去就行。”
“路还很远呢?像您这么走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家,反正顺路我带着您。”我说。
六爷这才坐上摩托车,在车上我问他:“您这是去镇里干嘛呀?”
“去镇里给儿子打电话,我的风湿又犯了,想让他给我带点钱回来。”
“您不是有电话吗?”
“我那电话早就没有话费了。”
……
“六爷,您现在还买码?”
“早都不买了,老买不中,也没有钱买了。其实我也知道买码是骗人的,可我就想中点钱,好好过日子。我一个老家伙现在干什么都不行,儿子儿媳又不管,怎么生活?”六爷长叹一口气。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六爷。
“对了,借你的钱,等我儿子回来后就还你。”六爷又说。
“您不用还了,再说也没有多少钱,别老挂念。”
我骑着摩托车把六爷送到家。由于大雨,那间土坯房已塌了一半,墙壁被雨水冲出了一条裂缝。我走进房内,看见床上那件军大衣被铺开,从枕头变成了被子。
书桌上胡乱地摆放着一些**书籍,墙角下依然堆放着许多码报。那天回家我给六爷抱去两床旧棉被。
去年冬天,我在外地听母亲说六爷去世。母亲前去吊唁,看见六爷瘦弱枯槁。村里的“码友”们给六爷料理后事的时候,把房内的**码报和书籍搬出来,全部烧给了他。
作者唐超,现为自由写作者
编辑 | 赵枢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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