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按】4月12日以色列犹太大屠杀纪念日当天,一个涉嫌反犹主义的说唱组合获得素有“德国格莱美”之称的回声音乐奖,引发德国社会的巨大**,最终导致该奖被停办。4月17日,一名男子因为佩戴犹太小圆帽在柏林街头而遭到三名**男子的辱骂和殴打,录像上传至**后引发德国多地**。
自1960年代始,纳粹屠犹成为德国文化纪念的中心,对大屠杀的记忆成为现代德国身份的一部分。而近期中欧传统的反犹主义和**对犹太人的敌对态度在德国频现,触及了德国社会的终极禁忌,也折射出当代德国巨大的身份认同危机。
当代德国大约有2250万或五分之一的人口有**的血统,拥有约500万的**群体,随着2015年叙利亚难民的进一步涌入,身份认同之间的龃龉愈发凸显。对于****而言,大屠杀始终是别人犯下的罪行,他们没有义务纪念,也不理解如此强烈的禁忌意识,他们的文化背景是阿以冲突,而非纳粹屠犹。
六十年代发明的身份政治在今天引发难以驯服的冲突,身份政治的初衷本是期待完全个人的生活方式,最终演变为族群和认同之间的对抗。六十年代世俗化的遗产也逐渐式微,宗教回到舞台的中心,重获早已丧失的影响力,小圆帽、十字架和头巾成为一场文化战争的象征。4月24日,巴伐利亚州州长宣布十字架是巴伐利亚历史文化身份的一种表达,并要求所有州**大楼入口处悬挂十字架。随着德国身份的确定性消失,右翼民粹主义和保守势力开始运用**教传统对抗外来的非西方的异质性文化力量,以笼络选民。
本文梳理了近期德国的文化战争相关的时事,并回溯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文化遗产与今日事态的关系,试图在身份认同的迷雾中思考“德国身份”的本质内涵,最终本文仍坚持文化相对主义的立场,表达了对普遍主义的怀疑。本文原载于2018年5月3日德国《明镜》周刊,作者包括Laura Backes、Jan Fleischhauer、Jan Friedmann、Lothar Gorris、Sebastian Hammelehle和Jérôme Lombard。
社区,一个唤起舒适感和熟悉感的词语,一个狭小的温馨区域,或者至少是一个没有公开冲突的地方。赫尔姆霍尔茨广场(Helmholtzplatz)是柏林的一个微型社区,也是首都最著名的街区之一,当地人亲切地称它为“赫尔米”(Helmi),它是宽容和国际生活方式的中心,在这里,英语与德语相匹敌,成为人们最常用的口语。自从前几年老鼠问题被消除后,世界公民们就能在此彻底安逸地生活,至于困扰其他人类的冲突,他们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
这至少持续到了4月17日星期二那个温暖的春日傍晚。当天晚上,有着**人、犹太人和****血统的21岁以色列人亚当·阿默什(Adam Armoush)进行了一项大胆的实验。他最初来自海法(以色列北部港口城市),在德国生活了三年,三个月前搬到柏林学习兽医。他有许多犹太朋友,但其实并不特别关心中东的敌对现状。一个熟人送给他一顶犹太小圆帽(kippah,音译为“基帕”),但警告他在柏林的街道上戴这顶帽子很危险。亚当不以为然。
于是,他戴着犹太小圆帽和朋友一起出门,向赫尔姆霍尔茨广场出发。在他快走到广场时,遇到了三个**男子,他们开始侮辱他。阿默什打开了智能手机的摄像头,而他拍摄的这段录像如今成为了当代德国的历史性记录。
其中一个男子是19岁的叙利亚人,他开始用皮带抽打亚当,一遍一遍地大喊:“犹太人,犹太人。”录像显示他在亚当身上反复抽打推搡,镜头摇摇晃晃,还能听到亚当说:“我正在拍你,我正在拍你。”过了一会,另一个人来了,把攻击者赶走了。然后亚当对他说:“犹太人或者不是犹太人,你必须处理这件事。”这段是视频的时长只有47秒,但它发布当晚迅速蹿红。47秒的视频将德国的许多问题——即便不是所有问题——摆上了台面。
崩塌的绝缘
长期以来,德国人一直试图让自己绝缘于世界其他地区面临的问题。自2005年以来,选民们反复推举一位曾为实现这一愿景而付出了艰辛努力的总理,以确保德国在总体上成为“赫尔米”一样的地方。这个超大规模的社区是如此国际化和自由,甚至在2015年夏天准备好接收近百万难民。
但现在,这种绝缘似乎正在崩溃。而宗教,这个在德国早已丧失其重要性的东西,却重新站到了最前线。宗教又一次在世界上扮演了强力的角色,甚至在德国最田园牧歌的社区中也能感受到。
结果是,任何关于今日德国的讨论都必须将犹太小圆帽、十字架和头巾纳入考虑。乍一看,他们都是宗教的象征,但如果进行更加深入的思考,会发现它们同样也是这个国家身份的象征,或者至少是人们正在寻找的身份。
许多德国人很难说出这个身份到底有何内涵。德国宪法中规定的价值显然是其中一部分,但除此之外呢?对垃圾分类的痴迷,就像最近德国难民帮助组织(Pro Asyl)在难民指南中极力宣传的?还是德国人的守时?抑或是众所周知的效率?
绝大多数人可能会同意,对纳粹罪行的记忆是德国身份的一部分。大屠杀是德国历史上的一个污点,而这个国家选择不对此保持沉默,并使其成为德国文化纪念的中心,这是思想自由的德国喜欢自我标榜的成就。
对欧洲犹太人的谋杀是终极的禁忌。那些质疑这一禁忌的人超出了社会所能接受的范围,这也同样适用于德国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另类选择党(Alternative for Germany,缩写AfD)。另类选择党图林根州分会的负责人约恩·霍肯(Björn Höcke)在2017年1月说,柏林的大屠杀纪念馆是一个“耻辱的纪念碑”,并鼓励德国人减少对战争罪行的关注,这对他在该党内部的声望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
但能否要求外国**也采纳德国文化认同中这一重要因素?毕竟,德国****家庭中的父亲跟大屠杀有什么关系?他何必要送孩子去奥斯维辛集中营参观?对生活在德国的500万**来说,大屠杀是别人犯下的罪行。
也许亚当·阿默什戴犹太小圆帽上街的行为是幼稚的,也许这只是一个愚蠢的巧合,在柏林的某个地方,一个**人仅仅因为另一个人戴了一顶犹太小圆帽就把他误认为是犹太人。也许你可以把这段视频看成是一个孤立的不幸事件。但亚当的47秒最终发展成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充满暗示的力量——犹太人在柏林的大街上被反犹分子毒打。
对现代德国的重大打击
这47秒是对战后开明、现代和自由德国的重大打击。德国犹太人中央理事会主席(Central Council of Jews)主席约瑟夫·舒斯特(Josef Schuster)此后警告人们,不要戴着犹太小圆帽在街上行走,这也是对一个开明国家的重大打击。
但这47秒之所以成为对开放和容忍的严重打击,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这段视频中的年轻人来自叙利亚,2015年作为寻求庇护者浪潮的一分子来到德国。
赫尔姆霍尔茨广场攻击者的名字叫克南·S(Knaan S.)。在事件发生两天后,他向警方自首,他必须出庭受审。他被指控犯有严重的人身伤害和侮辱罪,根据德国法律,这应该受到惩罚。据报道,他的家人有巴勒斯坦血统,克南住在柏林郊区的一家难民旅馆,他的脸书资料表明他是单身。他和SV Stern Britz 1889球队一起踢球。他的脸书封面是柏林勃兰登堡门前的一场亲巴勒斯坦****,而他个人主页上有一张年轻人举着火箭推进榴弹和机关枪的自拍。**上有克南和另一个住在柏林的巴勒斯坦犹太人一起制作的短片,短片试图向警方解释发生了什么,视频上方的一条文字写道:“我们并不仇恨犹太人。”但是这段**语的视频并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
这段47秒的视频很可能令人深感不安。70年前,德国人把犹太人送上死亡列车,2015年,叙利亚难民坐上了前往德国的自由列车。大多数德国人对他们给予了巨大的欢迎,这可以被视作为纳粹祖辈的罪行最后一次赎罪——但现在正在生产出早已不被允许在柏林和德国存在的事物:反犹主义。
让事情更令人担忧的是最近关于德国**反犹主义的大量报道。有报道称,一些犹太学生在柏林几所学校受到欺负。然后是4月中旬的大规模丑闻,素有“德国格莱美”之称的回声音乐奖(the Echo Award)颁给了歌曲中包含反犹歌词的说唱歌手高里加(Kollegah)和法里德·邦(Farid Bang)。在两周内,愤怒的情绪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回声奖被完全停办。
德国的形势变得复杂起来。以前的确定性正在消失,旧的战争正在重启。例如,在巴伐利亚州,州长马库斯·索德(Markus Soder)的内阁最近采取行动,要求在每个州**大楼的入口处展示十字架。在4月24日的内阁会议之后,这位巴伐利亚州州长自己迈出了第一步,在州的首府大厦的接待处安装了一个十字架,摄像机拍摄了这一事件。在**大楼里,十字架与蓝白相间的巴伐利亚州旗保持着相近的地位。内阁的决定宣布,这是巴伐利亚历史文化身份的一种表达,是“**教-西方文化遗产的基本象征”。索德说,这不是一个“宗教象征”,更多与“人们保持自己身份的渴望”有关。
文化战争
索德领导的**教社会联盟是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领导的巴伐利亚姊妹党,它一再强调,它更多将十字架视为一种政治和意识形态的象征,而非宗教象征。1983年,为了支持新当选的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Helmut Kohl)回归保守的价值观和道德的运动,基社盟的内政部长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Friedrich Zimmermann)亲自出面干预,削减了一部被视为亵渎神明的电影的**补贴。在电影的一个场景中,导演兼演员赫伯特·阿克特恩布希(Herbert Achternbusch)扮演的耶稣从十字架上爬下来,要求被给予“狗屎”。
尽管这一场景亵渎神明几乎是没有疑义的,但当时齐默尔曼的行为却是一场充满侵略性的文化战争的表现,它成为了激烈辩论的主题,知识分子将其视作反动倒退。但齐默尔曼的举动得到了天主教会的支持,包括后来成为教皇的约瑟夫·拉辛格(Joseph Ratzinger)。
同年,巴伐利亚州**再次将耶稣受难像用于政治象征,下令在公立学校的每一间教室里悬挂十字架。不过在一群父母提出质疑后,德国最高**最终裁定,该规定是违宪的。
在这里,索德将**教十字架用于政治象征,这一事实当然可以归结为传统。皮短裤、发泡啤酒、oom-pah-pah乐队、十字架:这些不都是巴伐利亚的一部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索德的提议也是一种试图讨好极右势力的尝试,在这场为西方而战的斗争中,它严重依赖于**教文化的象征和传统——或者至少是它认为的西方的象征。在这场战役中特别活跃的是艾里卡·斯坦巴赫(Erika Steinbach),她因担任德国“被驱逐者”联盟的主席而出名,所谓的“被驱逐者”指的是二战后被东欧地区驱逐出境的德意志民族定居者。斯坦巴赫是默克尔的基民盟的成员,但今天她被认为与另类选择党关系密切,尽管她不是正式成员。斯坦巴赫在推特上抱怨说,大型百货连锁店销售的巧克力复活节兔子在收据上被称为“传统兔子”。她曾哀叹在,石勒苏格-荷尔斯泰因州(Schleswig-Holstein)埃尔姆肖尔(Elmshorn)的圣诞市场现在被称为“灯节”。事实上,**上对圣诞市场的愤怒正在病毒式传播,埃尔姆肖尔市长收到几十封仇恨邮件——其中一些人忧虑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灯节”宣传材料上的小天使是个黑人。
当然,一个人可以简单地将这些愚蠢行为付之一笑。但是这些运动背后有一个体系。在法国,斯坦巴赫式的十字军东征将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推为主流政党,因为它试图在圣诞节宣传传统的**诞生形象,并公开表示对学校食堂里没有猪肉的现象感到愤怒。
乍一看,这些似乎都与实际的十字架没有直接联系。但这里的利害关系比正确的信仰更重要。小圆帽、十字架和头巾是一场文化战争的象征,它标示一个社会的身份——就像在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这一身份在近几十年在德国发生了同样的变化。德国大约有2250万或五分之一的人口拥有**的血统。现在我们发现自己在努力确定我们是谁,我们曾经是谁,我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在担任内政部长期间,托马斯·德·迈齐埃(Thomas de Maiziere)对“我们不想变成什么”这一问题有着相当清晰的认识。2017年,在定义德国的主流文化(Leitkultur)的辩论中,他为《星期日图片报》(the Bild am Sonntag)撰写的专栏文章中提到:“我们不是布卡(**国家妇女穿的蒙面长袍)。”很容易将德·迈齐埃的主张斥为民粹主义,也可以说他试图挖走另类选择党的选票。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我们时代的**主义”
但关于布卡的议题还要稍微复杂一点。一方面,它是**的象征;另一方面,它与开明的西方女权主义观点相冲突。布卡和头巾等同于宗教符号吗?还是说,它们只是前现代的狭隘的父权制的遗物?如果一个女人穿什么出于她的自由意志,那么年轻的女权主义者不会天然反对头巾,但一些更加传统的女权主义者,比如德国最著名的女权主义者艾丽斯·施瓦泽(Alice Schwarzer)已经提出公然的反对。2015年新年前夕,科隆发生了大规模性犯罪,施瓦泽甚至还说,**教的意识形态将暴力侵害妇女正当化。她还将**主义描述为“我们时代的**主义”。
一般而言,德国人在指责其他文化、宗教或国家是**之前,应该三思而后行。但政治**的历史也是镇压的历史之一。保守**教的意识形态复兴始于1979年的伊朗革命,接着1989年的法特瓦(fatwa,**宗教命令)要求追杀《撒旦诗篇》作者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这本书亵渎神明吗?现代性的中心成就之一就是亵渎必须被容忍。
1751年,巴伐利亚州的法条仍规定将屡教不改的异端分子斩首。而在那以后,巴伐利亚已经取得了进步,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取得了这样的进步。
头巾是这种形式的**教的准确象征吗?或者它更像是一种仇外心理的晴雨表?富尔萨(Forsa)民调机构最近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超过四分之一的德国人认同**教是“令人畏惧的”。2010年,整整73%的德国人认为**教与西方世界格格不入。曾在默克尔内阁中担任德国内政部长的基社盟领导人霍斯特·泽霍费尔(Horst Seehofer)今年3月表示,居住在该国的500万****属于德国,但**教并不属于。这是他出任内政部长后所讲的第一件事,而默克尔很快就反驳了他。她说,**属于德国,**教亦然。
现代版本的德国已经历经了将近整整50年的时间,这个正在与自己的身份进行斗争的国家于1968年4月和5月建立。4月11日,左翼学生**领袖鲁迪·杜契克(Rudi Dutschke)在柏林街头被枪杀,就在此前不久,通俗报纸《图片报》(Bild)向读者呼吁:“立即停止对年轻左翼分子的恐怖!”当年的复活节爆发了柏林的街头冲突,国家在5月下旬进入紧急状态,著名学生**组织“议会外反对派”(Ausserparliamentarische Opposition,缩写APO)将这一举动与1933年阿道夫·希特勒独裁政权的授权法案相提并论。
这是一场儿女针对他们父母的起义,一场针对德国纳粹的文化反叛,反对社会的狭隘和不开放。1968年的运动也犯了很多错误,包括极端边缘地带的恐怖主义,以及许多原教旨主义形式的共产主义倾向。
今日德国的基石
然而,今天德国的基石是在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奠定的。一个致力于反**主义、与以色列和犹太人团结友好的民主自由国家,一个争取平等权利的、寻求保护少数民族的国家,就像它试图保护环境一样,一个想要和平和行善的国家,基本上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国家。
如果没有那些之前所有的历史性年份,1933年和1945年,纳粹罪行和大屠杀,历史性的1968年可能永远不会到来。如果没有对几个世纪以来反犹主义大屠杀的明确承认,那么今天人们就不会那么确信地谈论犹太-**教文化。的确,那些谈论欧洲犹太-**教传统的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把犹太教排除在欧洲文明的历史之外完全是不可接受的,尤其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之后。
二战中对欧洲犹太人的系统性屠杀被认为对1968年的事态发展是决定性的。在1963年法兰克福开始的奥斯威辛审判期间,广大公众首次面对大屠杀期间犯下的滔罪罪行。审判的结果之一是,大量年轻的德国人第一次认真地看待这些罪行——他们中的许多人得出的结论是,资产阶级与纳粹结盟。
他们对所有年长的权贵都失去了尊敬。毕竟,教皇对希特勒的罪行保持沉默。战后的西德在基民盟总理康拉德·阿登纳的领导下深受天主教和家长制影响。当时,教会在大多数时候都非常保守,但随着1968年的自由化运动的开展,教会的影响开始退潮。而今天,许多新教地区教会,甚至是天主教的主教教区重新回到中心,就像默克尔领导下的基民盟一样。
1968年最终取得了胜利。默克尔成为德国首位女性**首脑,为同性婚姻扫清了道路。2015年,默克尔也从布达佩斯接收了大量难民。最近一期《经济学人》的标题是“酷德国”(Cool Germany),尽管在同一周,高里加获得了回声音乐奖。该杂志写道,德国已经变得如此开放和多样化,经济成功,政治稳定,它可以成为整个西方世界的榜样。这种描述过于诱人而让人不敢相信。
在最新出版的关于1968年遗产的著作中,定居慕尼黑的社会学家阿明·纳斯西(Armin Nassehi)写道,除了对德国历史的持续反思,和广泛认识大屠杀对当今德国的到的影响外,今天的流行文化是当年的第三大遗产,尤其是它所提供的美学意蕴,使我们在保持进步和反文化的同时,减轻了我们不断反思的负担。更简单地说:如果你听流行音乐,你就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不需要想太多。
没有天堂
高里加和法里德·邦获回声音乐奖,很难用一个更简明的方法来描述这一丑闻背后的困境。
1992年,回声音乐奖第一次颁发,德国唱片业协会想要推广“德国音乐”,当时颁给了赫伯特·格隆迈耶(Herbert Grönemeyer)和蝎子乐队(the Scorpions),还有名气不太大的歌手佩·维尔纳(Pe Werner)。26年后,两个名叫高里加和法里德·邦的说唱歌手获得了这一奖项,这与1968年开始的德国社会自由化有很大的关系。这个国家是文化多元的。然而,与许多1968年和后来的绿党的梦想相悖,这个文化多元的国家并不是天堂。在这个国家,民族认同的冲突也延伸到了流行音乐的世界。它也是犹太人和**之间冲突的温床——这些冲突由中东进口。
法里德·邦把他的身体与“奥斯威辛囚犯”进行比较,这是一个明显的污点。然而,高里加在一段音乐视频中展现了一个戴着大卫之星的恶魔仆从,却更明显地落入了反犹主义的范畴。在这个案例中,进口的**反犹主义与中欧传统的反犹主义并没有什么不同。
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字架只是流行世俗世界中的时尚配饰。但是,关于身份的斗争早已进入流行音乐的文化。
在新德国诞生50年后,这个国家的环保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和主流文化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怀疑。这些怀疑来自那些要求回归**教价值观的政客们;这些怀疑来自****的后果,这最终会摧毁德国社会整合他们的能力;这些怀疑来自民粹主义者和另类选择党,他们更愿意忘掉纳粹统治下的12年;这些怀疑来自过去的恶魔,如今它们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些怀疑来自全球性的独裁回归及其普遍主义冲动;这些怀疑来自最近几周引发的震惊,一个想要在犹太人和****身上做得尽善尽美的国家,只能被迫认识到,它所渴望的那种完美的世界其实并不存在。
什么让我们站在一起?
问题不仅在于,普遍主义的逻辑是达到了极限,问题还是1968年一代人发明的身份认同政治,它突然引发难以驯服的冲突。享受完全个人化的生活方式的权利以及受保护的期望,不应该仅仅适用于柏林的心脏地带,而且也必须有效适用于那些留在萨克森州村庄里的人,那里没有所谓的性别流体(gender fluid),萨克森方言是唯一的日常口语,大多数居民把票投给另类右翼党。
那么,什么是属于德国呢?是什么让我们站在一起?无神论者和犹太人、****和**,左翼和右翼,西和东,巴伐利亚人和萨克森人,城市居民和村民。谁来做决定谁属于德国,基于什么标准?德国的反犹分子属于德国吗?另类选择党的政客呢?把女人叫做“**”的大男子饶舌歌手?还是坚持自己与大屠杀无关的****?或者在反默克尔****中高呼“抵抗!抵抗!”的天主教原教旨主义者?我们可能不得不忍受以上所有。毕竟,不同的观点是可以接受的。十字架、头巾和犹太小圆帽,应该可以随时随地地展示而无后顾之忧,在柏林的市中心,在嘻哈音乐会上,在巴伐利亚州首府大厦里。他们都是我们自由民主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