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夜,一项孩子们喜欢的娱乐活动、同时也是经济活动悄然间进行,有趣刺激又稍带危险,这便是“逮蝎子”!
前多什年,农村几乎遍是土墙土房,那些存在了许久的土垒物和开裂的老土崖,自然成了蝎子们繁衍生息的乐园。蝎子,体黄尾翘,一对大钳子、一根毒针令人望而生畏,喜潮怕湿、喜暗惧光的特性决定了它们多生活在天然的缝隙或洞穴内。昼伏夜出,常在温暖无风、地面干燥的日落后至半夜间出来活动的习性更是被娃娃们所掌握,也是耍亦赚钱,于是三五成群“逮蝎子”便成了放暑假后的营生。
蝎子极具攻击性,逮蝎子没有工具不行,于是娃娃们便在大人的帮助下造就“三件套”:照明的手电、捉拿的镊子和置放的罐子。那时候穷且落后,没有矿灯、买不起电瓶,拿在手里往往是装着两节干电池的手电筒,能少电微,时间不长就成了屁屁光了,电池倒个过继续用。镊子就地取材自造,一根竹筷子从末端用刀劈开,上端扎结实、中间衬硬物再捆扎,长过半尺得心应手的物件便成了。讲究的人拿竹条做,更长更气派,只是实用性不见得强多少。放蝎子的容器五花八门,瓶子、罐子应有尽有,进口适度大易投放,内壁光滑不易逃出,我常用罐头瓶,口大易装就是难遮盖安全系数不高。那时少矿泉水饮料塑料瓶,就有用玻璃酒瓶装的,倒是安全了,尴尬的是进去不容易出来更难。
月朗星稀、天干物燥无风的傍晚,一行短打扮的人马整装待发。可惜起得早并不见得多拾粪,那些有经验吃饱喝足后上事的功效更佳。娃娃主要图个耍,三五成群一路欢笑着一边寻觅着,这倒与好静的蝎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墙上崖壁上,手电光所照眼光所至,火眼金睛的娃娃们精神抖擞,缝缝凹凹一个也不放过,看自己还兼顾别人,一旦有“货”扑得比谁都急,为抢别人货翻脸挥拳的事也是有的。从村东到村西,巷里门前席地而卧乘凉休息的大人没少受搅扰,娃娃们才不管你睡着没有,眼窝里只有蝎子,头朝墙眼瞅缝,脚底下踏住谁都无从顾及。一声“日你妈,滚!”划破寂静夜空,孩子们哄笑着四散而逃。平川地方少有土崖,娃娃们的眼光便聚焦于村外的土壕土窑,踩着齐膝高的庄稼深一脚浅一脚,一圈一圈的人前赴后继,田埂里便不时这里或哪里传来轰隆声,逮不住急咧,撬崖裂土以至危及到了安全。
逮蝎子是体力活更是技术活,一晚上要跑很长的路,有经验的人一手执手电、一手拿镊子,发现蝎子时,眼疾手快用镊子夹住尾巴,不顾蹬足甩尾、不管狂奔乱爬,瞬即放进腰间系挂的瓶子,瓶里事先放进了湿润的泥土和蚯蚓、蜈蚣等食物,以供蝎子食用。蝎子爬行较为迅速,为避免逃生的蝎子爬进草丛,娃们提前用杂物挡住其爬行路线,然后再把蝎子夹到瓶子里。蝎子尾巴——碰不得,翘钩子有剧毒的蝎子蜇人很厉害,心怀敛财欲望的人已是利令智昏,足下生风、双目圆睁,一只想两只,恨不得一夜间把整个瓶子塞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就被蜇过好几次,哭上一天半晚上不是没有。其实蜇痛都不算啥,走夜路沟崖不避,一心只想着多逮多“挣”,碰见长虫遇到蜂、脚下失准掉崖下井,落下一辈子遗憾的不幸多少听过几回。只是就当时而言蝎子很值钱,一瓶蝎子卖上几毛钱几块钱,换新笔新本子、买糖果饱口福还是甜蜜不已的。
娃们瞌睡少,晚上心劲大,连续奋战终能有所收获。后半夜也不歇“清理战果”,有指望第二天卖给串乡收购鲜物的,几分几毛一个对大家都是颇具诱惑的不菲收入。也有自制腌干成品药材全蝎的,一百多一斤倒是提神,但风险亦大。二哥就曾弄过“神”事,辛劳几夜、成百只蝎子用盐水一腌,感觉差不多都死了捞出晾干,第二早看时大吃一惊,碎席大的“蝎子阵”荡然无存,那些狡猾狡猾的“假死货”早已逃之夭夭。心痛几个鸡飞蛋打的小钱还在其次,晚上局部的就寝安全也没保障了,不得已派上大红公鸡助阵倒是顶用,一嘴一个把藏匿在缝缝隙隙里的残渣余孽尽数荡剂才算安稳。
这几年逮蝎子的人相对少了,一方面缺了土墙土房的环境,一方面也有不屑于几个小钱的因素,当然也有娃娃们玩数多了、条件改善“移情别恋”的概念。回乡依然能看到执着的“副业”坚守者,他们佩戴紫外线灯更容易发现“猎物”,只是听说蝎子已经列入保护,这种土缝里的收获之乐恐怕成了上年纪人的美好记忆!
作者简介:王小民,1971年生,大荔县人。渭南市作协会员,渭南市政协特邀文史委员,出版有《风情同州》《大美大荔》《小民看大荔》等13部文史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