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赫贝尔的卡农协奏曲

发现2024-11-28 08:52:13

帕赫贝尔的卡农协奏曲_http://www.jzs.cc_发现_第1张

法国人尼古拉·普桑(Nicolas Poussin),一直把罗马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他早年醉心于古希腊罗马时期的雕塑和绘画,之后又去了意大利向文艺复兴时期的**们的作品致敬――他的整个成熟时期的作品几乎都在意大利完成的。《阿卡迪亚的牧人》是普桑的代表作,画面中的四位牧羊人两两对称构成六边形,围绕在一块厚重的石碑前,他们的目光和姿态将观者的目光引向石碑上的铭文。作品完美呈现了普桑“理性的和美,庄严的和谐”的艺术理念。

1

即使在阿卡狄亚,我(死亡)也存在

“阿卡迪亚”(Arcadia)一词最早出现在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牧歌集》中,原本是指希腊南部伯罗奔尼撒地区的一片山区。在希腊神话中它是神使赫尔墨斯的出生地,也是牧神潘居住的地方,被称作牧人的乐园,代表着收获、富足与自由。

普桑在达到罗马后没多久,就构筑了属于自己的”阿卡迪亚”。《阿卡迪亚的牧人》中人物造型具有希腊雕塑的庄严、静穆,和谐的构图带着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画派的印迹,沉稳的色彩则赋予画面一种温暖而忧郁的情调。这幅作品既是欧洲丰厚的艺术土壤里结出的硕果,也打上了17世纪精神的烙印。墓碑作为投影、铭文、幻想的载体,成为了画中画。以拉丁文篆刻的铭文“Et in Arcadia Ego ! 我(死亡)也在阿卡迪亚”――这一饱含深意的隐喻被巧妙地融入田园牧歌般的自然风景中。

关于铭文“Et in Arcadia Ego”,产生过诸多争论。普桑的朋友兼他的传记作者乔瓦尼·彼得罗·贝洛里这样解释 : “甚至在阿卡迪亚也能找到坟墓,死神正是在欢乐中出现” ; 普桑的第二位传记作者安德烈·费利比安认为铭文更强调的是:”墓中埋葬之人曾经生活在阿卡迪亚”;法国启蒙思想家、哲学家德尼·狄德罗对铭文的释义为 : “我也在快乐的阿卡迪亚生活过”。

艺术史家、图像学研究专家欧文·潘诺夫斯基(Erwin Panofsky, 1892-1968)经过严格的考证,更倾向于第一种说法:“即使在阿卡迪亚,我(死亡)也存在。”这一类似于中世纪拉丁语的警示格言,不仅将阿卡迪亚至于原始与现世之间,也为想象中的黄金时代添上了一丝训诫色彩。

2

维吉尔的牧歌风格和韵律俱佳

有插图的手稿《罗马维吉尔》,包含了《埃涅阿斯纪》、《农事诗》和部分《牧歌》篇,是维吉尔最古老、最重要的手稿

公元前70年,维吉尔( Virgil, 70 BC-19 BC)出生在意大利北部,靠近高卢的曼图亚(Mantua)附近的一个农庄里。严格说来,维吉尔降生之初还是一名高卢人,从公元前58年开始,恺撒发动了历次战争,最终高卢被纳入了罗马共和国的版图。这位在后来以最动人的歌喉唱出了罗马的雄伟与命运的诗人,不像传统的罗马人那样粗犷和豪放,却有着罗马人中所罕见的凯尔特人的神秘、温柔和风雅。

公元前39年,维吉尔的《牧歌集》(Eclogues)在罗马出版。维吉尔的诗篇风格和韵律俱佳,是罗马人有史以来听到的最富意境之美、旋律之美的六行诗,充满了哀思的柔情与“罗曼蒂克”式的激情。一时间,人人都把自己幻想成牧羊人,随着羊群在亚平宁的山野起伏游荡,因无所回报的爱情而心碎。

休伯特·霍伯特《阿卡迪亚的牧羊人》,1789年

西方文学中的牧歌通常被认为起源于古希腊诗人忒奥克里图斯(Theokritos, c. 300 BC-260 BC)。忒奥克里图斯出生于西西里叙拉古,牧歌是西西里牧人的一个生活传统。忒奥克里图斯的诗歌描摹牧人的乡野生活,讲述或歌颂神话传说,西西里牧歌成为他创作的源泉。那时正值希腊化时代的初期,希腊文明的中心逐渐由雅典迁至埃及的亚历山大。都市文化催生了人们对自然的渴望,表现在文学创作上,就是对田园自然的向往。忒奥克里图斯成为田园诗的开风气者。

维吉尔创作的牧歌以忒奥克里图斯的作品为蓝本,具有相似的主题。但是,在取材范围、谋篇建构和修辞技巧等方面,维吉尔均超越了其奉为楷模的希腊诗人。维吉尔的牧歌是精心布局的艺术品——更加精练,更有条理,既抒发了由外部世界恬静之美所引发的情感,也展现了由诗歌的优雅语言、流畅节奏所带来的美感,以及人类理想境界和谐关系(特别是爱情)的魅力。维吉尔继承并强化了”牧人—诗人”这样一个古希腊文学隐喻的传统。因为这样的隐喻,”牧人”在西方文学中升华为一种特殊、崇高的身份 ; “牧歌”则因维吉尔的天才实践成为诗学反思的容器。

美、爱、欢欣、灵感、自由、使命,诗人如何成为一个诗人,诗人与诗、诗与时代、诗与自然的关系……所有这些内容,在维吉尔的《牧歌集》中都有思考和表现。

3

奏响吧,我的牧笛,与我同唱阿卡迪亚之歌!

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考尔巴赫《在阿卡迪亚》,1880年

维吉尔在《牧歌集》中(第4、7、10章),把阿卡迪亚这个遥远的古希腊地区,塑造成了一个田园牧歌的发祥地,从而也为西方文学、艺术树立了一个极富灵感与共鸣的形象——阿卡迪亚 : 它是桃花源和乌托邦的代名词,也是谚语“爱征服一切”(omnia vincit amor)的源头。

维吉尔对西方文学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诗人但丁曾创作过两首田园风格的拉丁长诗《牧歌》(1319-1320),诗名就取自于维吉尔的《牧歌集》。在但丁的杰作《神曲》中,维吉尔是引领诗人穿越地狱和炼狱的向导。

1504年,意大利作家雅科波·桑纳扎罗(Jacopo Sannazaro,1456-1530)创作的富于音乐感的散文《阿卡迪亚》共12章,每章的叙述都是以一首牧歌作结。第一人称叙述者、诗人辛切罗,迷恋一位美少女却不敢表白。为躲避爱的忧伤,他离开那不勒斯来到牧人的乐土阿卡迪亚,看见那里的人们自由快乐地唱歌跳舞相爱,他陶醉其中,却愈发思念心爱的人。书中所表达的“自由与爱”,不仅是对**教禁欲主义的批判,更是对个体生命之美好的赞颂、对自由的渴望。这一思想已然超越了古希腊牧歌单纯对田园自然的向往,闪耀着文艺复兴人文主义的光芒――与但丁《新生》、彼特拉克《歌集》、薄伽丘《十日谈》中对爱的认知与追求一脉相承。

托马斯·科尔《借阿卡迪亚之名》,1834年

托马斯·科尔《阿卡迪亚之梦》,1838年

而且,桑纳扎罗以如此开宗明义的标题,越过但丁、彼特拉克和薄伽丘,直接回溯到了维吉尔。只不过,他创造的“阿卡迪亚”不再是维吉尔牧歌中歌声缭绕的潘神之乡,而是一个崭新的”阿卡迪亚”,致力于或隐或显地表达对现实问题的关注,是那个幸福时代的最后余韵和不完美的替代品——天下大同、丰饶富足的乐园 ; 没有铁器、战争及破坏的黄金时代。

桑纳扎罗看似描写了一个虚构的理想世界,却是一部现实之作,寄托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人对已经逝去了的伟大时代的怀念与致意。“阿卡迪亚”就此成为一个想象的、位于现实生活边缘的文本与艺术世界的密码。甚至莎士比亚也从桑纳扎罗的”阿卡迪亚”中汲取过灵感,创造了《李尔王》剧中葛罗斯特伯爵这一角色 ; 英王查理一世走上断头台之时,还背诵了《阿卡迪亚》中帕米拉的一段祷词。

未完待续。

熊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