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人有一种说法:有两段儿相声,属于演员必练的表演技巧,一段 叫《学四相》,模拟仿效相貌,学大姑娘、老太太、聋、哑四种人物的表情 形态;一段叫《学四声》(传统作品叫“学四省”),模拟仿效声音,学蒙古话、深武饶安话、山西话、山东话四个地区不同的地方方言,相声二字是由《学四相》《学四声》两个段子名字的尾字合成的。各地区的地方方言, 男女老少说话的语音都在学的范畴,学方言是相声的主要表演技艺。
方言的娱乐意义
方言存在着本土文化的娱乐性,蕴含着幽默诙谐的表现力,在强化喜剧色彩方面具有特殊功能。《山东斗法》《山东儿跑堂》《山东二黄》《山东话》《山西家信》《山西人要账》《骗剃头挑子》《理发》《杠刀子》《王宝钏》《拉洋片》等传统作品,利用方言的特色和地域的特点,表现本土环境对人物塑造的从属关系,提炼出适应、感觉和反应的搞笑娱乐性,在寻求快乐、引人发笑方面充分发挥了作用。
万人迷李德炀说的《柳罐上任》,众多人物各人有各人的方言,有说山西话的、说山东话的、说河北口音、说淮扬话的。万人迷说当地原始方言酷似本地人,真是火爆、精彩,光听东西南北方言就叫人着迷。万人迷之后,很少有人说这段儿。后来这段儿改为《糊涂县官》,除去了方言大为减色。
方言承载着地域文化特色,《普通话与方言》《买竹竿》《杂学唱》《宁波话》《南北话》《怯杂学》别称《南腔北调》等作品,由于地域习俗不同,南北方言差异,表达的意思不尽相同,导致语言交流误会搞笑。
比如《戏剧与方言》中讲刚到上海,由于语言不通闹误会的笑料,首先介绍方言区别,洗什么东西都说汏,洗洗手绢儿?汏汏绢头。洗洗大褂?汏汏长衫”。洗洗袜子?“汏汏袜(音近似麻)子”。到理发馆刮脸洗头,刮脸叫“修面”,洗头叫“汏(音近似打)头”,解说明白事件的起点,然后再表现沟通上的误会…
甲:我坐下他给我刮脸,刮完脸他指着我脑袋问我,“喏!侬汏一汏伐?”
乙:(惊愕)怎么,要打你?
甲:我想解放后不准**啦,怎么刮刮脸还打我一顿?
乙:您可以问问他呀!
甲:我问啦!“你是就打我一个呀,还是来这里的客人都打呀?”
乙:他说什么?
甲:“一样格,统统汏格。”(一样的,全都洗的。)
乙:啊!统统打?
甲:我一想统统全打,咱也别给破坏这规矩哇!
乙:啊?
甲;(无可奈何地)“那就打吧!
乙:打
甲:给我洗头、吹风,完了拿过镜子一照,“好啦呀!
乙:好啦?
甲:我说:“你怎么不打我啦?”“汰过啦
乙:打过啦?
甲:(迟疑)“我怎么一点不疼呀?”您说这个误会多可笑哇!
使用方言的差异结构包袱,先要把方言与普通话的谐音误会和彼此的差异讲明白了,然后再表演包袱的规定情景,相声这类包袱的术语叫“刨着使”。《南北怯》说北方人到上海,肚子饿了,看见车上拉的马桶,他以为卖吃的来了 “先生,我饿了,想买俩馒头吃。”上海话“馒头”和“马桶”的读音很近似 上海人吃惊地问:“依吃污哇?”污是指脏的东西。北方人没听懂,“什么五个?吃不了,有仨就够了”。这样的包袱就得先解释清楚南北方言的区别 观众明白后,演员再表演规定情景中的不明白,效果的差异显而易见,可笑之处才能表现出来。利用方言理解分歧闹笑话,在相声的包袱中比较多见。
方言有利于塑造人物形象
语言造型是塑造人物的重要手段,方言的区域性文化特色,有着特殊的 使用价值和文化价值,可以使人物生活习俗、生存状态的独特感受,在性格 特征上表现得更具真实性,帮助我们加深人物印象。
马三立老先生表演的《练气功》,张二伯方言俗语的运用增添了喜剧效果,浓郁的地方气息和语言风格,恰当地表现出人物的生活环境和内在性格,将张二伯自由闲散没正形,自以为是的无知,塑造得逼真自然、栩栩如生。特色语言直接体现人物性格的外在表现,《钓鱼》中“二他爸爸”说的天津话,表达了人物性格,表现了有形可感的活动神态,透视了生活图景,塑造的人物似曾相识。
侯宝林先生表演的《关公战秦琼》,学韩复果的爸爸讲山东话,方言表现本土环境对人物塑造的从属关系,描绘了人物专断强横、无知妄说、任意妄为的可笑形象。
郭荣起老先生表演的《打牌论》,纯正方言的真实、生动、质朴,符合人物的表现性和形象民间化,人物语言与所处的环境相融合,赌徒“打麻将” 赢钱时的得意忘形,输钱时的丑态百出,市民妇女“斗十胡”的言谈神态, 方言真实地表现了人物所处的环境和容貌神色,反映了原汁原味儿的生活状态,将人物性格的真实感与亲近感表现得透彻鲜明精彩简练,艺术感染力强。郭荣起老先生家附近胡同儿里染料铺掌柜的太太爱打牌,总招几个麻将迷来院里打牌,他总去看,牌友输钱时垂头丧气,赢钱时眉飞色舞、听牌时紧张躁动,都是他当年在牌桌上观察到的。
郭德纲和于谦表演的《怯洗澡》,极力刻画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形象,进城后吃喝玩乐样样露怯,令人啼笑皆非。郭德纲通过这段节目,生动展现了自己的语言天赋,用了一段四不像的方言,听起来既像河南话,又像山东话,还有点河北话的影子,避免引起某一部分地区观众的反感,处理的非常成功。
方言类相声的禁忌
方言以第一人称贯穿表演,例如:《交地租》《找堂会》《绕口令》《怯洗澡》《猪吃豆腐》《怯弦子书》等,行内人称为“倒口”。学深、武、饶、安地区说话,也叫乡下话,没有准确的地区,也是避兔麻烦。《怯进京》《怯洗澡》《怯算命》《怯拉车》《怯讲演》《怯跟班》等,相声带“怯”字的段子,据统计有30多段。
“怯”旧时京城贬称外地口音,表演的相声多含贬义 塑造的人物大都是不合时俗、见识不广、胆小懦弱、怯声怯气,言谈举止发 生可笑的错误,招人取乐讥笑。利用方言蔑视贬低外乡人,拿人找乐寻开心,当今已不适用了。
相声以方言造型的人物一般都是喜剧人物,根据特殊品行、品质的需要,为达到某种目的所采取的艺术手段,有可笑的内容、逗乐的举动和引人发笑的表现形态。方言是相声语言的调味品,如果需要方言表达带来趣味性,首先应尊重方言文化,不能贪包袱丑化方言找乐,扭曲人物形象。
像《练气功》《打牌论》《钓鱼》中说的天津话,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人物,而不是拿方言找乐儿。侯宝林先生在《戏剧与方言》中学方言,同一件事, 语言的表达方式不同,学精练的普通话、啰唆的北京话、山东话、上海话、 河南话,简洁、生动、形象,富于节奏感的模拟,表现出方言的平民化和娱乐性,经过细致的比较,反映出浓厚的地域特色,说明了简明精练和言语繁复的不同,有独到的见解,便于表达,体现了学的道理、作用及其价值。
掌握方言对相声演员的重要意义
掌握方言的字调规律和语势,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之一,需要用心学,大胆说,说多了,掌握了语调,就找到感觉了。郭荣起老先生讲他当年学方言,学山东话到登瀛楼、天和裕等几家山东饭馆,向伙计学山东话。学宝坻话到理发馆,环境能很快熟悉当地的语调。张寿爷说李少卿说的北京话,北京人听不出真假, 阎笑儒先生讲李少卿和焦少海用山东话划拳听不出漏洞来,模仿方言达到乱真水平是相声的超常技艺。孙少林先生为掌握济南话,经常同看节目的观众聊天儿,从他们那里学习一些方言土语,成为他演出中的财富。他在演出时,观众喊:“好啊歪,岗赛咧歪。”(好的意思)孙少林说:“谢谢各位捧场, 您几位说我说的岗赛咧,其实我说的岗不赛咧。”(不好的意思)捧哏说: “您这是谦虚。”孙少林说:“我不是谦虚,我说的是实话,我这相声说的‘呲 毛啊,岗呲毛啊’。”(不好的意思)说到这儿,孙少林拎起大褂儿说:“真是‘呲毛大褂子啊’。”(非常不好的意思)几句济南话,观众笑得前仰后合。
演员到各地演出,“铺纲”时讲几句字调语势的当地方言,与观众建立相同 相近的感情基础,拉近与观众的距离,构成密切关系,使人感到格外亲切。郭德纲每次到上海演出,都会秀几句上海话,比如“上海言话讲大勿来”“刚度”“伐晓得”;到南京演出也会秀几句南京话,比如“小炮子子”,每次都能收获满堂彩,得到现场观众的热烈响应。
结语
在当今的相声舞台上,能够数量运用方言表演的相声演员并不多,能够见诸的舞台的方言类作品仅有《绕口令》《怯大鼓》《怯洗澡》《拉洋片》《怯拉车》等有限的几个,可见当今相声演员在方言技艺方面仍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
有人说了,方言类作品,特别是怯**的贬义较多,已不适应当今社会的发展需要,所以方言类的作品应该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消亡。我个人觉得这种说法不妥,任何一段作品都有时代的局限性,而将传统相声进行与时俱进的二次创作是每一个相声演员的基本功,所以不能因噎废食,让老前辈们创造的优秀作品失传。